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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民生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道:“放了就放了,易中嶺是壓在五指山下的猴子,能跑到哪裡去。”他心裡暗道:“公安局長的人選太重要了,老粟顯然有明顯傾向性,應該動一動了。”
在沙州三年多時間,他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此時權力基本掌握在他的手裡,如果換掉黃子堤,他將擁有更大的控制權。只不過,市長若是出了事,市委書記臉上並不好看。他現在想的是採取什麼措施消除此案在省里領導眼中可能留下的負面印象。
此時,易中嶺已經脫離了公安的掌握。
易中嶺在半夜被帶進了公安局,有黃子堤這位大市長撐腰,他原先還滿不在乎,很快就有公安內部人員將苟勇在廣東被抓捕的消息帶進了公安局。他萬萬沒有料到苟勇未死,更沒有想到這個猥瑣的傢伙居然成了傳銷團伙的重要頭目,他先是覺得好笑,很快就變成了恐懼,奮鬥了近三十年,已經踏入了新時代的上流社會,卻面臨著滅頂之災。
這個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讓易中嶺渾身發抖,他也算是久歷江湖的厲害人物,很快鎮定下來。他這些年來刻意在沙州公檢法中結交朋友,很快就有內部人員將消息傳給了劉坤。
這一年多時間,劉坤從易中嶺手裡得到了太多好處,他和侯衛東一樣是學法律出身,若是易中嶺翻船,他是什麼後果自然十分清楚,上躥下跳十分賣力。
上午,劉坤心急如焚,跑到黃子堤辦公室去討辦法,被臭罵一頓後,他還是明白了黃子堤的心思。與洪昂擦肩而過以後,劉坤用最快速度來到公安局,拿出省人大傳真,找到老粟,態度強硬地道:“黃市長的意思,必須按省人大的指示精神,先解決了代表資格問題,然後才能限制人身自由。”
劉坤是黃子堤的身邊人,經常幫著黃子堤傳話,而且黃子堤在早上也說過類似的話,老粟自然相信,但仍然遲疑道:“這可是益楊檢察院的殺人案,易中嶺有重大嫌疑,就這樣放人,不太妥當吧?”
劉坤道:“黃市長提出了明確要求,省人大有傳真,就算出了什麼事情,也怪不到粟局頭上。現在公安局裡只有苟勇一個人的口供,沒有旁證,法律重證據不重口供,省人大的要求還是有道理的。而且,黃市長還等著我回話。”
老粟猶豫了一會兒,道:“那就按照黃市長指示辦。”他見劉坤沒有走的意思,便又走出房門,找到了分管副局長,簡略地講了前因後果,道:“我們得有兩手準備,易中嶺走出公安局大門,但是不能脫離我們的視線,必須得兩組人二十四小時盯著,確保隨時可以將他收進網。這一點很重要,由你全權負責。”
安排妥當,這才將易中嶺放了出來。
易中嶺走出了公安局大門,看著外面的藍天白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儘管只在裡面待了一晚上,沒有吃什麼苦頭,他還是真切地感到了自由的可貴。
他步行了一段路,按照約定,突然跳上了一輛小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了。在路上,他用事先準備好的新手機接到了劉坤電話。
劉坤道:“苟勇此時已經被押在飛機上了,你趕緊離開沙州,越遠越好。”益楊檢察院縱火案發生時,劉坤也在益楊,對此事是心知肚明,他知道易中嶺難脫干係。
易中嶺也是狠角色,道:“那我走了,山水有相逢,到時我再同你聯繫。”
偌大的家產,只能留給人民政府了。
接到易中嶺失控的電話,老粟驚得跳了起來,既然易中嶺精心設計了逃跑路線,那就意味著百分之一百有問題。他抓起電話,要求全市布控,同時派人搜查易中嶺別墅。
放易中嶺出去,這裡面有人大代表身份的原因,也有證據不足的因素,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為了討好黃子堤。另一方面,老粟是辦案高手,自信心很強,他派出了兩組便衣警察監控易中嶺,自以為隨時可以控制易中嶺。
哪料到易中嶺大大狡猾,居然一出門就跳上了車,這是美國大片才能有的手法,給沙州的本土警察上了生動的一課。沙州警察立即全體出動,在全市範圍內追查易中嶺。易中嶺如一粒水珠落入沙漠之中,再不見蹤影。
黃子堤聽了老粟的匯報,心道:“劉坤這人還有些膽色,是個狠角色,關鍵時候能辦事,以前小看了他。如果挺過了這一關,也不能再把劉坤留在身邊。”想到易中嶺脫困,他的心情稍振,還安慰了臉青面黑的劉坤:“省人大有批示,你是按規矩辦事,別擔心,天塌不下來。”
黃子堤知道易中嶺隨時會被抓回來,他回到家裡,將自己的錢全部給了兒子黃二,讓他趕緊出國。此時,他已經下定了出國就再也不回沙州的決心。
“蠢材,真是自毀長城!”周昌全很快得知了此事,想起了侯衛東多次提到黃子堤和易中嶺交往過密,又回想了一些細節,明白自己誤信了小人,頓時在辦公室發了大脾氣,摔了一個杯子。黃子堤是他一手提起來的,論嫡系程度並不亞於侯衛東,出了這種事,讓他既生氣又覺得惋惜。
市委書記朱民生得知易中嶺逃脫,他給“白包公”高祥林打了電話,講述事情的全過程。
省委副書記、紀委書記高祥林此時下定了決心,道:“黃子堤在沙州工作時間太長了,有必要進行輪崗,這一次全省要進行屆中調整,你作為市委書記,要有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