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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出乎侯衛東的意料,他原本以為趙東已經到省政府那邊工作,沒有料到在減負辦居然找到了趙東。趙東聽說沙州市農機水電局有人找他,暗自奇怪,接過電話,道:“你好,我是趙東,你是老南?”
侯衛東報告道:“趙部長,不是老南,我是侯衛東,我調到農機水電局好幾個月了。”
趙東當過沙州市委組織部長,對下面的情況很熟悉,驚訝地道:“你怎麼會調到農機水電局?是不是受了勝寶集團影響?”他只知道侯衛東沒有讓勝寶集團落戶成津,對以後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
侯衛東簡短地道:“當時我沒有同意勝寶集團的條件,勝寶集團遷到茂東,我就調到了農機水電局。”
趙東道:“朱民生的氣量不夠啊,實踐證明,在對待投資的問題上,我們不能撿到籃子裡都是菜,還得找到適合當地的項目,還得有相對公允的條件,現在茂東鬧到國土資源部了,讓省里很難堪。”
侯衛東順勢道出來意,道:“趙部長記得當年寫內參的那位移山嗎,這位移山是沙州人,他的父親是沙州學院段院長,他本人在《政經評論》工作,我和他想請趙部長一起吃頓飯。”
趙東對侯衛東一直有好感,而且兩人都是朱民生的排擠對象,聽說吃飯,他稍有猶豫,還是痛快地答應了見面:“那我們晚上6點見,地點你安排,我只有一個要求,不進酒店。”
趙東自從改變處境以後,接到了太多的電話,這些打電話的人已經消失很久,如聽到口令一般從地底冒了出來。他暗道:“難道侯衛東聽說了我的調動嗎?不對,他的電話是打到減負辦,若不是我到減負辦來取東西,肯定接不到這個電話,看來他並不知道我的新身份。”
錢國亮和蒙豪放一起到了北京,這次進京很重要,由省政府秘書長陪同。趙東初到省政府辦公廳,對上對下都不熟悉,這一次就留在了嶺西。他趁著這個空隙到減負辦取幾份文件,恰好接到侯衛東的電話。
晚餐定在沙州印象,趙東此時早就心態平和,見到段穿林,用手指著他,道:“沒有想到文筆如此犀利的移山先生如此年輕,我可是被你一篇文章捅下馬的。”
段穿林略有些不好意思,他見趙東很開心的樣子,也跟著笑道:“少了一個趙部長,多了一個趙主任,這是嶺西人民之福。我一直在看減負辦的文件,去年嶺西全年人均減負四十九元,這四十九元在城市裡不過是小數字,但是在農村就夠油、鹽錢了。”
趙東是省減負辦主任,對農民負擔問題有著深刻認識,道:“減負辦所做的事情都是隔鞋撓癢,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由於沒有形成法律上的硬規定,也由於基層政府存在種種困境,農民負擔問題始終會是彈簧,省里壓力大一些,負擔就輕一些,省里壓力稍小,馬上就會反彈。你的誇獎,我愧不敢當。”
段穿林道:“目前我正在進行鄉鎮政府負擔問題調查,走了全省十來個鎮,結論是如果允許破產,鄉鎮政府百分之八十都應該破產了。
“我最近解剖了鐵州市的三台鄉,這是一個小鄉,也就一萬多人,總負債600多萬元,其中普及九年制義務教育達標、農村中小學校舍排危達標等的所欠債務高達300萬元;農村‘三金’40萬元、企業債務150萬元、歷年財政赤字累計105萬元。目前,我估算全省鄉鎮財政赤字4.8億元,隱性赤字高達9.3億元。”
趙東對段穿林的調查很感興趣,道:“穿林老弟,這篇文章你先別急著搞成內參,能不能先讓我拜讀,我有渠道將這篇文章送到省里主要領導手中。”此時,他仍然沒有說出自己已經調到省政府辦公廳。
侯衛東對趙東話中之意是心知肚明,道:“我在市縣都工作過,對此也是深有同感,鄉鎮政府債務問題形成的原因複雜,有體制不順的原因,也有決策失誤造成的損失,還有個別幹部虛假政績等原因。”
見面以後,三人談話的主題圍繞著鄉鎮政府債務問題展開。三人之中,侯衛東有實際經驗,趙東是省減負辦主任,段穿林進行過研究,話逢知己不嫌多,幾人一口氣談了一個小時,氣氛很好。這恰好是侯衛東需要的氛圍。這一次見面,是為了下一次見面打基礎,此次絕對不能談任何實質上的事,談了,則容易被看穿用心。
分手時,侯衛東問道:“今天這次談話,讓我受益匪淺,趙主任,你的手機變了嗎,還是機密電話本上的那個?”
趙東道:“那個手機號碼已經停用,我的手機號碼告訴你,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聯繫。”他特意對段穿林道:“穿林的手機號要給我,有什麼好課題,我們一起研究。”
送走了趙東和段穿林,侯衛東回想見面細節,暗道:“今天的安排也算合情合理,趙東應該不會起疑,達到了預期效果。”
到嶺西的任務基本完成,侯衛東喝了酒,不想開車回沙州,他想到柳潔送來的兩張票,就打車前往省歌舞團大劇場。
在侯衛東童年和少年時光,省歌舞團曾經是如此光彩炫目,需要抬頭仰視。
記得有一次省團到吳海縣慰問演出,吳海縣萬人空巷,他和姐姐侯小英沒有票,幸好認識在門口收票的公安,這才能夠混進了縣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