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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吃飯之前,粟明俊與侯衛東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隨意地聊著。粟明俊道:“市委人事又要發生變化。”
侯衛東一下就意識到是什麼事,道:“市委秘書長明確了嗎?”
“嗯,昨天朱書記跟我談了話,他讓我改任市委常委、秘書長。”粟明俊拍了拍額頭,道,“由宣傳部長改任秘書長,少見。而且秘書長這個工作太繁雜,不好做啊。”
朱民生既然找粟明俊談了話,懸而未決的市委秘書長人選就算明朗了。侯衛東道:“依著沙州的傳統,市委秘書長發展前途都還可以,黃市長、楊森林都當過市委秘書長。”
粟明俊道:“洪秘書長如今還是政法委書記。”
當初洪昂是周昌全的左膀右臂,朱民生來了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壓周昌全的人,洪昂由市委秘書長改任了政法委書記,而且一任就是兩年多,沒有調動的跡象。粟明俊很含蓄地說了一句洪昂,意思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沙州當秘書長也會有坐蠟的時候。
侯衛東則笑道:“不管怎麼樣,一把手親自點將,這是重視。現在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你去任了秘書長,這宣傳部長的位置不知會被多少人盯上。”
“秘書長也就是大管家,雜事多,以後空閒時間越來越少了。今天我們放開喝,一醉方休。”粟明俊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當了市委秘書長,就和朱民生綁在了一條船上,同命運、共進退了。
粟明俊擔任市委常委、秘書長,對侯衛東來說是好事。他與市長黃子堤一直格格不入,如今有個好朋友當了朱民生的秘書長,增加了一個說得上話的強援。
當粟明俊醉眼蒙曨時,侯衛東暗道:“因果關係真是無處不在,當初如果不去幫助粟明俊,粟明俊就當不了常委,現在也就當不上市委秘書長。果然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侯衛東的酒量比粟明俊強得多,當粟明俊醉倒後,小佳和趙秀約了人打麻將,他則獨自回家。
到了門洞,見到任林渡和溫紅從樓上下來。任林渡手裡拿著手機,見到侯衛東,道:“侯市長,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
“林渡、溫紅,真是稀客,快上樓。”
溫紅手裡提著一個禮品盒子,進門後,道:“侯長,感謝你對林渡和我的關心,林渡說你喜歡喝茶,我特意從老家帶了些茶葉過來。”嶺西全省山地多,氣候也適宜茶葉生長,各個地區都產茶,也有各自的牌子。
“哎,我和林渡是老朋友,你們也太客氣了。”
溫紅問道:“嫂子沒有在家嗎?”
“她有些事,要晚些時間才能回來。”
侯衛東嘴裡客氣著,心裡卻另有一番滋味。當初他與任林渡一起成為益楊縣第一批招考幹部,交往向來隨意而自在,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任林渡在招考幹部中處於核心地位。幾年時間過去,人的際遇各不相同,如今任林渡和溫紅在晚上偷偷提著茶葉來拜訪。他心裡明白,從今天開始,他與任林渡的關係就跳出了青干班時形成的模式,而變成了官場最正常的上下級模式。
這是任林渡的鳳凰涅槃,也是體制對友情的異化。侯衛東沒有刻意改變這種趨勢,真要刻意維繫以前那種親密無間的關係,反而會讓大家都感覺不自在。
侯衛東端了些廣柑出來,這是臨江縣特意選送的優質廣柑,個個皮薄個圓、顏色淡紅、味道醇正。溫紅趕緊拿起了水果刀,削的廣柑皮又細又長,很有水平。
“我原本建議你到駐京辦,後來市委考慮到信訪力量還有待加強,所以把你充實到了信訪辦。”侯衛東並沒有將實情完全告訴給任林渡。
任林渡道:“當初想到駐京辦時,沒有考慮到溫紅的因素,現在這種安排,既提升了一個職級,又能照顧家庭,已是最好的結果。在信訪辦,我把近幾年的信訪件整理了一下,關於國有企業以及南部新區的信訪件一共七十四件,我整理了出來,明天送到你辦公室。”
聊了一個多小時,溫紅和任林渡起身告辭。
侯衛東道:“你們稍等一會兒。”他轉身到書房去拿了一套精裝書,道:“我這裡有一套少兒百科,這是當叔叔的送給任小淘的禮物。”任小淘是任林渡兒子的小名,當年大家都叫得順口,侯衛東的印象也挺深。
任林渡笑道:“我們家的任小淘現在變成任小乖了,我還擔心他太溫順了。”
出了門,溫紅挽著任林渡的手臂,道:“你這人表面上很外向,實質上自尊心也強得很。侯衛東是多年的老朋友,我們來走動走動,有什麼關係。”
任林渡道:“正因為以前是朋友,所以我才不願意到他家裡來,如果是純粹的領導關係,倒覺得無所謂。”
溫紅勸道:“侯衛東還是不錯,我們送了兩盒茶葉,他回送了一套書,這一套書至少一百多塊錢,與茶葉價格差不多。”
任林渡深吸了幾口氣,道:“我要向侯衛東學習,先當龜兒子,然後再當老太爺。以前我在吳海縣委辦最大的問題就是不肯俯首帖耳,現在我吸取了教訓,多聽別人講話,管住自己的嘴巴,當一個完完全全的順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