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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這一番話說得挺利索,也算得體。她在縣招待所工作四年,站在縣領導身後倒酒的次數就如天上的星星一般,數也數不清。她平時挺注意觀察來來往往的領導們,潛移默化中受了不少薰陶。
朴書記等人只以為春天是縣委的工作人員,見其應對得體,倒並不覺得意外。而侯衛東知道春天底細,見其落落大方地與鎮領導互相敬酒,心道:“春天這個女孩子還真是機靈,如果給她一個平台,她應該很能幹。”
祝梅一直坐在侯衛東身旁,她身有殘疾,秘書杜兵早就抽個空子給朴書記打了招呼,因而朴書記等鎮領導就沒有給祝梅敬酒。祝梅就安安靜靜地喝湯、吃菜,看著眾人站起來又坐下。
喝完一瓶酒,大家都有些意猶未盡之意。朴書記酒量不錯,只是喝酒要上臉,此時滿臉通紅,額頭上全是汗水,道:“侯書記真是海量,再開一瓶?”
侯衛東喝了二兩酒,身體確實還沒有任何感覺,大手一揮,道:“來吧,不過是最後一瓶。我定個規矩,大家也別敬來敬去,我喝多少,大家喝多少。”
等到兩瓶酒喝完,朴書記還想勸,侯衛東正色道:“哪天尋個晚上,把手裡事情放下,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一場。我看朴書記酒量不錯,到時李鎮長不許幫忙,我們兩人單獨較量一番。”
這一番話就透著些自家人的感覺,而且借著酒勁,親切而自然。朴書記抹了一把臉上的熱汗,道:“我怎麼敢同侯書記較量,甘拜下風。”
大家談笑了幾句,侯衛東見時機差不多了,便道:“我們到外面陰涼壩子去坐一會兒。”
房東趕緊在樹下擺了幾張板凳,泡上了老鷹茶,抓了炒花生。侯衛東與飛石鎮三位黨政領導圍坐在一起,他臉色便嚴肅起來,道:“省政府出台了關於整頓礦業秩序的文件,你們不能把文件鎖在柜子里,有什麼想法?”
此時就有正式對答之意,朴書記坐直了身體,清了清嗓子,匯報導:“飛石鎮有多種有色金屬,以鉛鋅、鎢砂等礦的產量最高,是縣裡的三大鉛鋅礦鎮之一。鎮裡對此次整頓高度重視,縣裡召開整治大會以後,隨即召開了黨政聯席會,專門研究了此事。”
“嗯,談具體一點,我看了份材料,飛石鎮的支柱礦產還是鉛鋅礦,鎢砂礦、鉬礦等處於補充地位。”
朴書記已經明白,侯衛東此行是衝著整治鉛鋅礦而來。他對此早有研究,心裡並不慌亂,道:“飛石鎮大小鉛鋅礦數十家,以前還有屬於鎮政府的企業,經過改制以後,所有企業都是自負盈虧的私營企業。這數十家企業算得上中型以上的有六家,包括順發鉛鋅礦和永發鉛鋅礦在內,另外則是條件簡陋、污染較重的小型鉛鋅礦。小型鉛鋅礦又分為兩種情況,一種證照齊全,另一種根本沒有任何手續。”
侯衛東盯著朴書記,道:“如果真是搞關、停、並、轉,會出現什麼問題?”
在原鎮長劉永剛還在位時,朴書記基本上指揮不動這些鉛鋅礦。自從劉永剛因為嫖娼案被免職並調走以後,他才漸漸與鉛鋅礦業主改善了關係。這些鉛鋅礦是飛石鎮的財源,與村社關係密切,他並不太想大規模整治鉛鋅礦。
朴書記面露難色,道:“從我接觸的情況來看,難度很大。一是技改的錢太多,沒有哪一家鉛鋅礦願意出;二是本鎮的村民有很多在小鉛鋅礦里打工,關掉鉛鋅礦就是斷掉了村民的財源;三是飛石鎮深處大山,小礦開採條件簡易,小礦主經常和鎮裡打游擊。總之,此事涉及面太廣,很難。”
侯衛東見朴書記有畏縮之意,道:“這是省政府的決定,再難也要搞下去。有縣委、縣政府為你們撐腰、鼓勁,我相信飛石鎮黨政一班人能將整治工作搞好。”
鎮長李建國看了看朴書記的臉色,沒有說話。
侯衛東掃視了鎮幹部的表情,道:“我對鎮裡整治工作有三點要求。一是加強對整治工作的組織,成立有鎮主要領導掛帥的領導小組;二是完善整治方案,對整治工作的時間安排、執法主體、執法方式、重點打擊對象的確定,對開採設備、非法礦產品及非法所得的處置等,做到詳細具體,便於實施;三是精心組織,穩步實施,認真做好宣傳教育工作,統一幹部和群眾的思想,爭取大多數群眾的理解和支持。”
他鼓勵道:“鎮裡不是孤軍作戰,縣裡的各執法單位要聯合執法,針對飛石鎮重拳出擊。公安、國土等部門加大偵查力度,對亂采濫挖的,沒收其開採工具、礦產品和非法所得。整治期間,用電的,供電部門停電,公安部門徹底停止爆破器材的供應,停辦爆破證。”
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朴書記感受到了侯衛東的決心,道:“請侯書記放心,既然縣委、縣政府信任我們,我們盡力將整治工作搞好。”
侯衛東馬上糾正道:“不是盡力,而是盡全力。縣委、縣政府對飛石鎮黨政班子寄予了厚望,你們是縣裡整治礦業秩序的試點鎮,一定要摸索出先進的經驗。有了經驗,其他鎮將陸續跟進。”聽到這裡,鎮裡的幾個領導心裡都涼颼颼的,知道了這頓酒不好喝。
在離開飛石鎮的時候,朴書記單獨又向侯衛東匯報了一件事,道:“飛石鎮是鉛鋅礦大鎮,不少鎮裡幹部與鉛鋅礦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這對下一步的整治工作不利。為了有利於整治工作的開展,我想將個別幹部調出飛石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