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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衛東暗道:“做成了環路,尖山村和望日村的積極性就會提高,現在他們雖然支持修路,肚子裡還有小九九,這一下應該放心了。”用眼睛尋去,尖山村和望日村的頭頭們已經開始交頭接耳。
秦大江第一個放了大炮,道:“我們不需要鎮裡制定規劃,規劃侯瘋子已經花錢買來了。關鍵是鈔票,鎮政府成立了領導小組,卻不拿一分錢,我們不需要領導小組。”
“你這個秦大江,聽我說完好不好。”
粟明說了秦大江一句,不等其他人開口,道:“現在鎮財力不足,並不代表以後。我去年到南方和山東走了一趟,他們的公路建設搞得如火如荼,我們遲早要朝那個方向發展。青林山上多石頭和煤炭,以後重車肯定多,所以,我們工作要有前瞻性,雖說修的是機耕道,但是一定要嚴格按圖紙施工,路的寬度最好能有六到八米,路肩、路沿和水溝都要齊全,這樣就為將來硬化打下基礎。這一點要給社員講清楚,免得捨不得土地,做起事來小手小腳。”
等到粟明講完,高長江還是忍不住問起錢的問題,道:“建設環線的工程量太大了,鎮裡是否出錢?如果鎮裡不出錢,很難實現這個目標。”
“鎮裡已向縣政府打了修路的報告,請求財政解決一部分資金。不過上青林公路目前只能算是鄉道,縣裡是否出錢還是一個未知數。鎮裡研究決定在明年拿出一部分經費,採取以獎代補的方式來補助修路。”
粟明強調道:“修路主要還是得依靠上青林老百姓,集一部分資,動用一些積累工和義務工,爭取早日把公路基礎拉出來。”
侯衛東心道:“縣裡獎勵了二十萬,能否將我的一萬五圖紙錢給了。”他只是這樣想,但是不好意思好粟明開口。
秦大江聽說可以在明年動用積累工和義務工,這才覺得稍稍滿意,道:“粟鎮長,你繞了半天,直接說錢的事情就行了。”
粟明對秦大江也有些無可奈何,道:“秦書記,你這人也真是大炮筒子,少說兩句憋不死你。”
秦大江呵呵笑道:“粟鎮長總算弄了點實在貨,今天中午我請您喝酒。”
以前村幹部就想動用積累工和義務工,高長江對此事不敢做主。今天粟明代表鎮政府主動提起了此事,各村積極性挺高。中午在秦大江家裡吃飯,由於粟明在,伙食就比平時開得好一些,秦大江屋裡人專門去池塘里打了兩條魚,做了一道流行的火鍋魚。
粟明和秦大江都是好酒量,兩人數次喝酒都沒有分出勝負。今天兩人心情不錯,不准其他人幫忙,一對一較量酒量。
侯衛東和歐陽林坐在屋檐下聊天,侯衛東感慨道:“秦書記真是大公無私,每次我們下村,都是在他家裡吃。這樣吃下去,他一年的工資恐怕早就被吃完了。”
歐陽林臉上笑得燦爛無比,道:“你沒有搞懂,到村幹部家裡吃飯,村里是要付錢的,江上山家裡那位做菜水平太低,村里來人來客都是安排在秦大江家裡。”
侯衛東再一次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道:“我才到青林鎮,很多事情不懂,你要多指教。”
歐陽林喝了三兩多酒,已經有些興奮,看了看屋內,小聲道:“你莫小看了青林鎮,人事關係很複雜。你認識苟林嗎,他才到鎮裡工作,得罪了某個領導,結果在鎮裡無事可做,無人理會,變成了一個影子人,被邊緣化了。邊緣化意味著鎮裡有他不多,無他不少,他的仕途算是完了。”
侯衛東知道苟林在鎮上的印象不好,可是沒有想到他處於這種地位,他不禁對苟林很是同情,道:“苟林到鎮上工作也就一年多,到底做了什麼錯事,會被領導邊緣化。”
“說到底也就是一些小事,苟林的主要問題是還把鎮政府當成大學,自由散漫,遲到早退,發牢騷當憤青,工作丟三落四。去年鎮裡發起計生戰役,他當時還在計生辦工作,不請假,陪女朋友跑出去耍了三天,把分管計生的晁鎮長氣得暴跳如雷,隨後就被踢出了計生辦。如今在農技站里混日子,計生辦雖然工作辛苦,卻是待遇比較好的部門。而農技站這幾年日漸走下坡路,苟林由計生辦調到了農技站,也算是一種懲罰。”
歐陽林說到這裡,暗道:“不僅是苟林,侯衛東其實也被邊緣化,只是這傢伙能力出眾,雖然遠在青林山上,卻是混得風生水起,在鎮裡有了名聲。”
侯衛東心裡很不是味道,暗道:“我被發配到上青林鄉,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邊緣化。”想到了這一點,他如刺在喉,心情沉重了起來。
傷感就如一場春雨,來時不知不覺,去時則慢條斯理。侯衛東在心裡不斷地給自己打氣:“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說了五遍以上,憂鬱卻始終盤在心裡的某個角落。
吃過飯,侯衛東將粟明等人送到了山口。在下山之際,粟明拍了拍歐陽林的肩膀,打了一個酒嗝,道:“歐陽林工作不錯,但是和侯衛東相比,還缺乏點闖勁,你要向侯衛東學習。”
歐陽林原來是笑眯眯的,見粟明說得嚴肅,慢慢地就不自在了,道:“我以後多向侯衛東學習。”
過了元旦,時間到了1994年,上青林一切依然照舊。森林茂密如初,山路依然難走,太陽亦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