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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亞軍早就忘記了侯衛東是跳票鎮長,點頭道:“等會兒我去找周菁,團委的工作我還是要支持。”
蘇亞軍走後,侯衛東仍然回味著這來之不易的勝利成果。見粟明的身影從門口一晃而過,便想去給他報告這個來之不易的好消息。
趙永勝的辦公室與粟明的辦公室都在最西端,算得上門對門,戶對戶。這是鎮政府辦公室布置的一般格局,表達書記、鎮長親密無間。
侯衛東快步經過劉坤大門,眼角餘光瞥了劉坤一眼。劉坤正在全神貫注地看報紙,似乎沒有留意外面發生的來來往往。他放慢了腳步,心道:“趙永勝辦公室那副對聯寫得好,每臨大事有靜氣,我走這麼快,太不穩重了。”
來到辦公室門口時,粟明的聲音隱約地傳了過來:“我認為侯衛東的看法也有可取之處,目前在下青林五保老人有近百人,若是原地重建,最多能容納四十多人,還缺乏活動空間……民政局許彬副局長已經原則上同意了新方案。”
侯衛東聽到粟明提及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他見四周無人,站在門外又聽了幾耳朵。
趙永勝道:“侯衛東辦事能力強,就是年輕氣盛,不懂規矩。這麼重大的事情不經過黨委就擅自上報了,他這是在將軍,和上次秦飛躍到縣政府匯報工作是一樣的性質。”
他說話的聲調不高,但是話很重,把侯衛東嚇了一跳。
“侯衛東肯辦事,這值得鼓勵,儘管方法有些不妥當,以後慢慢教育就行了。不過話說回來,新的敬老院選址還是不錯的。”
侯衛東不願意再聽,輕手輕腳退了回去。他知道粟明是用迂迴的辦法來說服趙永勝,但是聽到粟明這樣說話,他心中仍有些隱隱不快,心道:“上報民政局的事情其實是粟明乾的,我怎麼總是當過河卒子!”
他有些煩躁,關了辦公室的門,回糧站去了。
老邢戴著眼鏡,手裡拿著一把花刀,正在為盆景修枝。他的盆景別具一格,絕大多數都是以枯朽的樹幹為主體,主幹枯朽,木質部有著各種空洞。但是樹幹的邊緣仍然枝葉繁蕪,根部露出盆土外,有如枯木逢春,給人以欣欣向榮之感。
他全神貫注,沒有注意到侯衛東站在背後,不經意回過頭,還嚇了一跳,道:“怎麼不聲不響地站在身後?”
“看你這麼專心,不忍心打擾你。”
老邢把花刀放下,拍了拍手,說了一句:“侯鎮是性情中人。”
侯衛東還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評價,問道:“我是性情中人,何以見得?”
“我昨天聽老尹講,你在抓場鎮衛生,對吧?”
“嗯。”
老邢蹲下去摘了一片枯葉,道:“打掃場鎮衛生不稀奇,栽點行道樹也很正常,關鍵是將這等偏僻小鎮的人行道上栽滿了桂花樹。這不是一般的官員能做到的事情,沒有真性情,想不到栽桂花樹。”
侯衛東笑了起來:“這算什麼真性情,青林山這麼多的桂花樹,不充分利用,實在可惜,我這是功利主義。”
“我也是算是老青林了,在這上下青林數十平方公里,只有兩人最喜歡桂樹,一是上青林小學的鐵柄生,另一個就是老弟。”
“難怪老邢對我不錯,原來是看在桂樹的面子之上。”
老邢眼睛翻了好幾下,道:“桂花樹是樹中君子,和桂花生活很安全。與人在一起要時時刻刻提防冷箭傷人,這是我的經驗之談。”
侯衛東暗道:“老邢曾經當過糧食局副局長,因為作風問題被下派到了青林糧站。在那個年代居然敢於作風不好,老邢才是真漢子真性情。”當然,這個評語他只能悶在心頭。
和老邢閒扯了幾句,他回到屋裡,把門窗打開,透透濕氣。在屋角一個木箱裝著些生石灰,這是社事辦為他準備的,主要目的是為了除濕。
侯衛東心中始終堵了一口悶氣,坐在床頭看了一會兒電視,心思漸漸飛出了青林鎮。
如今他面臨著三個選擇:一是調沙州南部新區工作,二是調益楊開發區工作;三是留在青林鎮。這三個選擇都是有利有弊。
沙州南部新區方案,高健副書記雖然答應得含糊,但是只要再做一做粟明俊工作,應該問題不大。此事的弊端在於:調到沙州以後,要將青林鎮建立的人脈全部放棄。此事有利之處在於:沙州南部新區處於沙州改革開放前沿,也有很多向上的機會,更關鍵的是夫妻團圓。
調到益楊開發區,弊處在於:肯定當不了開發區的副職,只能從二級班子干起,或者是從一般幹部做起。利處在於:秦飛躍是開發區老大,能得到重視,提升的機率大。
留在青林鎮繼續賣命,弊處在於:自己是跳票當了副鎮長,下一次換屆能否保住副鎮長的位置,還是未知數。至於群眾威信等等,不過是過眼雲煙。利處在於:1996年高速公路建設的體量極大,有很多機會。
三個念頭就在頭腦里盤來旋去,侯衛東最終下定了決心:“再留在青林鎮干一年,等到高速路完工,然後調到沙州南部新區。”
坐在床上亂想了一會兒,侯衛東看著床頭的手機,還是忍不住取了過來,再次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