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孬事一件接一件,這讓周昌全心裡一陣惱火。
寧缺來得極快,從接到電話到上樓不到十分鐘。
進了辦公室大門,寧缺大大咧咧地道:“老周,怎麼愁眉苦臉,不歡迎老朋友?”說完,就很自然地坐在了周昌全辦公桌的對面。
周昌全已經明白肯定有什麼大事發生,他不動聲色,對侯衛東道:“小侯,寧書記為茂東煙廠做了不少貢獻,請他品一品沙州煙廠的新產品,以後回了省城,好為我們免費打廣告。”
侯衛東笑著從抽屜里拿了一包白板香菸,道:“寧書記,這是沙州煙廠新出來的煙,品質很不錯。”
“我來一支。”周昌全主動要了一支煙,抽了起來。
寧缺胖胖的圓臉上閃著些笑意:“我聽說周書記戒菸成功,怎麼又抽起來了?難道是為了我開戒?寧胖子可是不勝榮幸。”
周昌全深吸了一口煙,沉痛地道:“成津縣縣委書記章永泰出了車禍,同行四人全部因公殉職,此事已報到省委、省政府。”
寧缺進屋以後,就見到周昌全眉頭間神色不對,原本以為是案子的事情,心裡還擔心著周昌全的態度,此時聽到是縣委書記章永泰車禍身亡,反而放下心來。
欷歔之後,寧缺從手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笑容也就從臉上消失,一對圓眼眯了眯,道:“周書記,這是省紀委的材料,事關沙州財政局孔正義。”
周昌全鎖著眉頭將材料看完,半晌沒有說話。
寧缺是經驗豐富的辦案老手,一點也不急躁,隨手拿起桌上的白板煙,取了一支,又扔給了周昌全。
兩股輕煙在辦公桌前裊裊升起,時而聚在一起,時而分開。
陳再喜進門與周昌全握手以後,便坐在一旁,安靜地聽兩位領導談話,趁著周昌全低頭看材料時,他瞟了一眼侯衛東。
侯衛東神情凝重地坐在一旁,並沒有與他目光相對。
陳再喜暗道:“侯衛東正是仕途上升期,不知是否參與了沙州這些髒事?如果周昌全出事,作為專職秘書,他只怕難以獨善其身。”又想道,“即使他沒有參加,如果周昌全出了事情,他以後的前程多半會大受影響。”
周昌全頭腦里閃現了無數的念頭,隨後又將這些念頭果斷地扔在一邊,道:“既然省紀委有了足夠證據,高書記又有明確意見,市委全力配合工作。”
寧缺的圓眼又眯了眯,道:“高書記的意思,要將孔正義帶至嶺西進行‘雙規’,這樣利於孔正義徹底交代問題。”
陳再喜暗中觀察著周昌全。據檢舉信上以及省紀委了解到的情況,沙州財政局長孔正義與市委書記周昌全來往甚密。依他多年的辦案經驗,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是悄悄將孔正義帶走,然後再通知沙州市委,稍有不慎,很有可能會打草驚蛇,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只是白包公高祥林堅持要事先與周昌全通氣,他只能執行,卻並未完全想通。
周昌全道:“侯衛東打電話給孔正義,讓孔正義到小招待所,你們從小招待所帶人走。”
侯衛東只知道有事情發生,可是具體什麼事情並不清楚,聽說是將孔正義雙規,他心裡“咯噔”跳了一下,聽到周昌全吩咐,又看了看周昌全的表情,這才轉身就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陳再喜看了寧缺一眼,用眼睛示意他。紀委查案,最怕通風報信,他著實擔心侯衛東在另一間辦公室會用隱晦語言通知孔正義,便站起來,道:“侯主任,上個星期怎麼不來黨校上課?是從嶺西大學請的教授,講得很精彩。”
寧缺明白陳再喜的意思,沒有出聲阻止。
周昌全也明白陳再喜的意思,他臉色平靜,不屑於阻止。
侯衛東也知道陳再喜的意思,他看了看表,平靜地問道:“需要孔正義幾點鐘到小招待所?”陳再喜立刻道:“一刻鐘以後。”
打完電話以後,寧缺講了些場面話,就與濟道林一道離開了市委,到小招待所守株待兔。在去小招待所的路上,陳再喜心裡仍然有些忐忑:“如果有人提前通知了孔正義,事情就複雜了。”他看到寧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又回想起周昌全的態度,也就沒有開口提出此事。
等到順利地將孔正義帶上車,陳再喜心裡一塊大石頭這才落了地,不禁暗自佩服遙控指揮的白包公高祥林。
檢舉信的內容已經涉及了周昌全,而且此事的真實成分還比較大,制訂方案時,高祥林特別強調要充分相信沙州市委,說白了就是要相信市委書記周昌全。如今看來,高祥林看事情眼光確實老辣,陳再喜暗自承認道:“我是多疑了。”
寧缺離開沙州境內以後,再給周昌全辦公室打了電話,道:“周書記,我已經帶著孔正義前往嶺西,感謝您對省紀委工作的支持。”
周昌全道:“這是沙州市委應盡之職,何談感謝。”剛剛死了一位縣委書記,財政局長又被雙規,他的心情很是壓抑,與寧缺敷衍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侯衛東一直默默地守在辦公室,他原本以為周昌全多半要在辦公室“悶”一陣,不料周昌全很快就道:“請黃子堤到我辦公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