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3頁
“現在我們距離圍牆最近,如果病毒真是從圍牆飛出來,我們這些人全部都要中招。我們也是有兒有女的,同們也怕病毒。你們最好別圍在這裡,讓醫生安心治病。”高個子警察繼續做著思想工作,他順手遞了一支煙給老人。
兩人正聊著,旁邊一位肥胖的中年婦女靠了過來,罵道:“你們這些黑幫,鎮壓我們老百姓,摸摸你們的胸口,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高個子警察與老人原本已經沒有對立情緒了,被女人一罵,老人不好意思再和警察談天說地,微微退了一步,又仰著頭質問道:“現在政策這麼好,你們還是不是共產黨的幹部,把這些瘟病放在林安?”
杜鎮駐林安村的駐村幹部帶著任務來到了人群中,他是林安村本地人,平時與村民關係都不錯,此時人們見他過來,都帶著警惕的神情。
駐村幹部對林安村情況了如指掌,他找到這群人的主心骨,道:“你們這樣做要不得,有什麼想法可以向政府反映。”
主心骨是一個近廿十歲的矮小乾癟老頭,是駐村幹部的堂叔父,他說話時顯得很激動,胸紅筋脹,道:“我們反映了好多回,到鎮裡來反映了情況,又到區里座談,政府給我們答覆沒有?全市這麼寬,為什麼把瘟病放到林安?今天不解決,我們絕不客氣。”
駐村幹部賠著笑,道:“還是選幾個代表同,到鎮裡面座談,今天市裡面侯市長來了,親自與大家見面。”
乾癟老頭很是倔強,梗 著脖子道:“我不管哪一個當官的來了,要談可以,到醫院現場來。”
駐村幹部賠著笑,道:“這裡人多,你一言我一 語,根本不曉得說的是啥子,二伯,你還是發個話,選幾個代表去。”
村社兩級幹部站在人群外面,平時他們說話還管點用處,此時沒有村民聽他們招呼,說話就如放屁一樣。作為村社幹部,生於斯長於斯,他們夾在鎮政府和老百姓中間,若是一個勁地幫著鎮政府說話,不僅要被村民罵,在換屆時,極有可能選不上。而且,在對待煤炭療養院被定為隔離觀察點這件事上,他們是和村民一條心的。可是,他們又是在勝利街黨委行政領導之下,和鎮政府對著幹,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他們就採取了默不作聲的態度,徹底把自己變成旁觀者。
杜鎮現任的書記和鎮長都是外面派下來的幹部,不熟悉林安村的人,或者說,他們根本不認識現場的村民。
書記杜軍安排了一位本地副鎮長去做工作,好說歹說,才有五個村民坐著鎮政府的小車來到了大院子。
在侯衛東要求下,會議由杜鎮書記杜軍主持。
等到五位村民坐下,杜軍首先作了一個自我介紹:“我是杜鎮黨委書記杜軍,幾位老鄉都認識我。今天沙州市副市長侯衛東和區委何書記帶著相關部門參會,說明市里、區里高度重視你們反映的事。上兩次開座談會,你們提出些問題,先由相關部門回答你們提出的問題,然後你們有什麼情況再反映。我這裡做幾點要求,第一是一個人一個人輪流說話,相關部門同志說話時,你們不要打岔,你們說話時,相關部門也不打岔。最後再由領導講話。”
幾位村民都是六十來歲,他們黑著臉坐在領導們對面。
第一個講話的人是衛生局許慶蓉,她講話的重點是針對如何防範“非典”以及“非典”的特點,這些內容在防“非典”宣傳冊上都有,西城區為了加強宣傳,特地送了林安村1000份。
在許慶蓉講話時,幾位村民都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他們聽說了許多關於“非典”如何厲害的傳言,比如只要“非典”病人呼了氣,順風吹過來,一分里都要被傳染;“非典”病人小便流到河裡面,河裡的魚全部都要死完;土裡沾了“非典”,幾十年都要得瘟病。他們懷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拒絕接受衛生局許慶蓉的解釋。
等到許慶蓉發言以後,乾癟老頭道:“這位女同志是衛生局局長,你說瘟病只能活幾個小時,你騙鬼啊,硬是欺我們農村人不懂科學。瘟病這麼容易就死了,你們這麼緊張做什麼,為什麼還要專門悠 隔離點?”
杜軍道:“老林,你等會兒再發言,先請包局長講。”
隨後由區公安局包局長宣傳《刑法》 《治安管理處罰長劍》等法律法規。
同志由西城區副區長講了硬化機耕道以及林安村子女入學難的問題。
三人講完,就輪到村民女言。
第一個發言的就是在林安村很在威望的乾癟老頭,他頗有大將風度,咳嗽數聲,才不緊不慢地道:“我就問政府三條,第一條是衛生局那位女局長講的,我有個疑問,你說起‘非典’沒得好兇,既然沒得好兇,那為什麼全國到處都在死人?沒得好兇,為什麼不把你們那個隔離點設在城裡頭?當真是城裡頭的人命比我們農村要金貴?他們的就是命,我們就不是命?我現在七十歲,黨的政策好,我還想多活幾年。”
在幹道老頭說話時,侯衛東在紙上寫了幾個字:“他以前是什麼的?”何敏文寫道:“林有德,多年的老支部支部書記。”
針鋒相對地回答了許慶蓉的話,林有德瞪著眼,伸出雙手,把目標對準了區局包局長,道:“包局長,當了官硬是不得了,有本事現在就把我銬起帶走。我不是支部書記了,但還是老黨員,黨員還怕坐牢?我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保衛林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