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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玥端著茶水,沒有故意矯情,直言道:“喬主任就是來掃墓,這事他說了很多年了,當然,順便談一談工作,也是可能的。”
黃子堤笑眯眯地道:“寧書記,你和喬主任熟悉,他對國有企業改制有什麼看法?”
寧玥笑道:“我在他眼裡就是小孩子,平時聊聊家裡人和事,很少談起工作。不過從這幾年喬主任的思路來看,還是傾向於國退民進,特別是在沙州這種輕工業為主導的城市。”
沒有從寧玥口裡探聽到多少有用的信息,這在黃子堤的預料之中。他此時心中已經有了盤算,就算是沙州開展改制工作,他也可以先進行試點,再推開。這個方法符合改革的精神,而絹紡廠有五六千職工,並不適宜作為試點對象。一兩年時間,足夠易中嶺進行操作了。想通了這一點,黃子堤對於喬主任一行就顯得很平靜,同時,在他的心裡,對易中嶺的痛恨也在與日俱增。
早上,沙州市成津縣飛石鎮黨委書記盧飛早早地等在路口。三年時間,他從鎮黨委副書記職務走到了鎮黨委書記職務,升職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他對侯衛東懷有感激之情和投拜之心,前一段時間他接到任務後,將那一塊山頂墓地重修一遍,並種上了松柏。
終於,大首長來了。
喬主任無論從穿著到氣質都和鄰家大叔沒有區別,在周昌全、吳英等人的簇擁之下,來到位於山頂的墓地。
在喬主任給墓地獻花時,侯衛東悄悄與盧飛握了握手,低聲道:“做得很好。”
由於成津縣委書記曾昭強也跟在大隊伍中,侯衛東這個握手動作很隱蔽,除了兩個當事人,沒有被其他人看見。他與曾昭強的關係很微妙,面和心不和,若對盧飛過於親近,曾昭強或許就會生出看法,這對盧飛不利,畢竟縣官不如現管。
山風吹過,喬主任的花白頭髮被吹得凌亂,他雙手下垂站在墓前,目光深沉,久久不說話。
吳英和周昌全獻上了鮮花。
朱民生、黃子堤、寧玥、侯衛東、曾昭強等人在後面站立著。
侯衛東沒有那一段歲月的經歷,因此沒有同喬主任相似的共鳴,他心裡一直想著如何達成自己的目的。一盤菜的所有作料都已經準備就緒,能否炒出自己的味道,就看廚師的本事。
在山頂站了一個多小時,喬主任對著墓碑道:“走吧,明年清明,如果還有機會,我一定要來看一看老朋友。”
一串小汽車順著山道而下,警車閃著警燈在前,一位開路警察拿著喊話器,用沙州話喊道:“有車隊,靠邊。”
這些貨車司機都將目光注視著這些好車,罵聲自然不絕於耳,在彎彎山道邊迴蕩著。罵歸罵,多數司機眼裡還是充滿著羨慕。
喬主任對坐在一旁的吳英道:“我這次到嶺西是私事,弄得太正式了,驚動了省、市同志,不妥啊,吃飯時就別讓縣裡的同志陪著了。”
“縣裡同志就留縣委書記一人,其他同志不參加。”吳英掃完墓,神情有些憂傷,道,“時間過得真快,我經常夢到當年知青時代的人和事情。侯市長當過成津縣委書記,他這人很不錯,知青墓地就是他主持整修的。”
喬主任隨口問道:“侯市長分管哪一方面?”
吳英道:“分管工業,目前他正在著手搞企業改制。”
喬主任喔了一聲,道:“國有企業不好弄,麻煩啊。”說了這一句話,他不再多說,神情凝重。
說了些陳年往事,一行人進入百年知青老店。
話題圍繞著當年沙州的知青生活。侯衛東對知青生活不感興趣,心裡一直琢磨著如何才能將話題引到國有企業改革方面。可是,他在席上根本沒有發言權,一直用眼光瞧著吳英,吳英只是與喬主任和周昌全說話,並沒有注意侯衛東的目光。
眼看著午餐就要結束,喬主任也將離開,大好的機會就將喪失,侯衛東幾次想提出話題,卻又覺得不合常規,畢竟他只是副市長,在市委書記和市長面前,還輪不到他匯報工作。
官場上有著自身的規則,開拓和創新都是在規則之下實現,他若是藐視這些規則,最終要被規則所反撲。
吃完了飯,喬主任、周昌全也沒有談起國有企業改革之事,這讓侯衛東很是無奈,又有些失望。
吳英知道侯衛東心裡想著什麼,在離開沙州之前,抽個空子,悄悄地對侯衛東道:“你的準備工作很細緻,喬主任很滿意。”
侯衛東趁機將心裡話說了出來,道:“吳廳長,關於沙州國有企業改革的事,喬主任高屋建瓴,能指點一二,對我市的體改工作肯定大有益處。”
吳英道:“喬主任要和錢書記見面,屆時周省長會陪同,在小範圍內,估計會談到這些事情。目前,他有什麼想法也不會輕易說出來。”
在高速路口送走了喬、周、吳,看著遠去的小車,侯衛東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
當他還在上青林修路時,遇到了沙州市人大主任高志遠,曾經幻想著修路之事能引起高志遠重視,他好藉機擺脫上青林艱苦的環境。而現實是高志遠在現場大大表揚了侯衛東,隨後就將侯衛東忘在了腦後。此後,侯衛東沉沉浮浮,始終沒有與高志遠形成親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