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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衛東儘量客觀地道:“章永泰書記之死很早就存在著爭議,有人認為就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也有人認為是遇害,其兒女章竹、章松堅持認為是遇害……省委、市委都高度重視此事,省公安廳還專門派出專家進行了現場鑑定,雖然有疑點,卻並不足以支持遇害的結論,最終還是認定章永泰之死是車禍,但是這個疑點始終存在……在整頓礦業秩序過程中,成津公安局發現了一條線索,有一位修理工涉嫌章永泰車禍案。成津刑警根據這條線索在廣西、雲南等地進行了蹲守,終於破獲了此案……”
黃子堤用讚賞的口氣道:“成津公安局能偵破此案,絕對不是僥倖,他們決心很大,根據一條線索就守候了數月,我建議給成津刑警記功。如果所有沙州刑警都有這種精神,那麼刑事案件破案率也不至於低至百分之三十。”
侯衛東解釋道:“當時這條線索沒有經過證實,所以沒有上報沙州市委,我的想法是絕對不放棄任何一條線索。”
朱民生和章永泰沒有什麼感情,章永泰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符號而已,他考慮得更多的還是政治影響,道:“破了案是好事,但是當年全省宣傳章永泰,是省委蒙書記親自作出的決定,現在全省上下對章永泰的先進事跡耳熟能詳,此案偵破反而會使得省委尷尬和被動。而省委作出決定是依據市委上報的材料,所以我們得認真斟酌。”
侯衛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裡:“如果朱民生要親自向蒙豪放匯報,越級上報的事情就鐵定穿幫,在朱民生眼裡,自己肯定就是一個帶頭違反集中制的傢伙。”
黃子堤心思靈動之極,他料定侯衛東早就將此事報告給了周昌全,眼珠一轉,心裡有了主意,道:“朱書記,周省長對章書記的事情很關心,多次在常委會上痛心疾首地提起此事,此案偵破是大好消息,你給他打電話說說此事,他聽到一定會很高興。”他這是想讓朱民生給周昌全打電話,以便證實侯衛東是否越級匯報。
黃子堤所說合情合理,侯衛東無法反駁,有苦難言。
侯衛東和黃子堤的目光就集中在朱民生臉上,等待他最後的決策。朱民生在心裡琢磨道:“章永泰一事是周昌全弄出來的,我何必插手他的事情,稍有不慎,既得罪了周昌全,還會惹來一屁股麻煩事。”打定了主意以後,他道:“我認為此事就走正規渠道,由市政府出正式文件,向省政府報告,小趙,你把我的意見向秘書長傳達,讓他去辦。”
侯衛東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朱民生如此處理,等同於將文件送到周昌全手裡去,越級匯報之事也就消於無形。”
朱民生看了一眼黃子堤,道:“黃書記說得對,成津縣公安局敢於打硬仗的頑強作風以及戰之能勝的業務技能,都值得在沙州公安表彰學習,此事等省政府有了明確表態以後,由正東同志安排。”三下五除二,朱民生將事情安排得滴水不漏,一件大事就被他推了出去,這與周昌全喜歡攬事的辦事風格不太一樣。
一件讓侯衛東提心弔膽的大事,輕輕鬆鬆地消於無形之中,而消除此事全繫於朱民生的一念之間,這讓侯衛東頗為後怕,自省道:“每臨大事有靜氣,以後思維應該更加縝密,行為要更加謹慎,不能輕易將自己置於懸崖邊上。”
又回想起黃子堤所說的幾句話,句句合情合理,細細地琢磨,句句話都含有深意,侯衛東不知朱民生是沒有聽懂還是故意裝糊塗。
“見錢眼開、沒有政績,黃子堤格局太小,不是成大事的人。”這是侯衛東對黃子堤的評價,可是在現實生活中,多數人都不怕君子而怕小人,黃子堤這種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著實令侯衛東頭疼。
“是否與黃子堤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易中嶺的事情?”這個念頭剛升起,他馬上否決,心道:“黃子堤與易中嶺走到一起,其實就是權與錢走在一起。從黃子堤的行為來看,兩人已經粘得很緊,就算開誠布公又有什麼作用,說不定還會將事情弄得更僵。”
“朱民生是省委組織部的領導,為人處世上圓滑,應該不容易受到黃子堤的迷惑。”
另一個聲音馬上跳出來反對:“把安全和希望寄托在朱民生的素質上,這是極度危險之事,必須得另有途徑。”
司機老耿開車正準備出城,行道樹飛速地向後退著。
侯衛東心裡裝著黃子堤似笑非笑的面容,路過人才中心,看到人才招聘的廣告,他腦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聽說黃子堤的兒子黃二在建築學院畢業以後開了一家建築公司。如果給黃二幾個工程,這倒是一個修補與黃子堤關係的好路子。”
黃子堤的二兒子叫黃永強,大家都習慣叫他黃二。侯衛東見過一面,沒有什麼交情。而且,這一段時間他沒有與黃子堤私下接觸,對其家庭情況陌生起來,黃二是否開了建築公司,他有些拿不準。
小車出城以後,侯衛東下定決心與黃子堤見一面,道:“耿師傅,我今天有事就不回去了,你愛人在住院,需要人照顧,就先回去,明天下午到沙州來接我。”
秘書杜兵坐在副駕駛位置,他扭過頭來,道:“我跟著侯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