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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衛東這一段時間東奔西跑,回沙州學院的時間也不多,聽說郭教授要請吃飯,連忙道:“我們是鄰居,真的別這麼客氣。”
“薄酒一杯,表示心意。你一定要來,我們全家都等著。”
聽到郭蘭如此鄭重,侯衛東道:“那恭敬不如從命,我下班以後準時過來。”
“還有那位王師傅,一起過來。”
“他在嶺西給祝書記開車,來不了。”
到了下班時間,楊柳又來到辦公室,道:“侯主任,我給你找了一個師傅,原來是開發區的駕駛員,技術還不錯,你暫時用一用。”
王兵留給了祝焱,侯衛東自然就缺駕駛員,他對楊柳的反應速度很滿意,道:“謝謝了,既然原來就是開發區的駕駛員,應該沒有問題。”
下班時,推掉了其他應酬,回到了沙州學院。敲了郭教授家門,開門的是郭師母,她見侯衛東還帶著水果,道:“你這孩子太客氣了,裡面坐。”又對郭蘭道,“蘭蘭,給侯衛東泡茶。”
穿著連衣長裙子的郭蘭施施然去泡茶,其實茶葉早就準備好了,事先還用開水把茶葉微微打濕,她小心地將茶捧在茶桌上,道:“喝茶。”
在益楊組織部的時候,郭蘭曾經當過侯衛東的上司,如今她又在沙州市委組織部工作,她沒有太客氣,隨意而親切。
郭教授從書房裡走了出來,他在醫院養了一段時間,身體恢復得不錯,長胖了,走路還算正常。
郭蘭在他坐下時,伸手扶了一下,道:“多虧那天及時到沙州醫院拿來針藥,否則就要留下後遺症了。我給王兵也打了電話,他在嶺西回來不了。”
侯衛東道:“王兵這一段時間給祝書記開車,挺忙。”
郭教授工作了一輩子,驟然聽說要在家裡靜養,心裡有三分難受四分不習慣,很有些感慨:“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以前常說這句話,也就是說說罷了,現在自己生了病,才能體會這句話的內在含義。從今往後,我就算是廢人一個,不能跑不能動,上課都成了問題,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侯衛東安慰道:“郭教授也不用著急,先把病養好,工作的事以後再說。”
郭蘭嗔道:“爸,讓你休息就好好休息,別想著自己的課題了。校園風景這麼好,讓媽每天陪你到湖邊走幾圈,把身體養好是最大的事情。”
郭教授嘆道:“就這樣白痴一樣過日子,只能算活著,這日子太可怕了。”
郭師母很賢惠,沒有多話,不斷地把菜端了上來。侯衛東在自家陽台上時,偶爾也聞到家常菜的香味,此時坐在郭家餐桌上,潔白瓷器裝著色香味俱美的家常菜,小小巧巧,儘管他經常面對各色美味,也禁不住咽了咽口水。等大家坐齊,郭蘭拿了幾瓶啤酒,道:“我今天喝一杯啤酒,你隨便。”
做鄰居也有兩年了,侯衛東還是第一次正式在郭蘭家裡吃飯,他依著沙州禮節,等到郭教授動了筷子以後,才開始動筷子,直奔早就看好的蒜泥白肉。
蒜泥白肉是川菜名品,做法簡單,把半肥半瘦的肉煮熟,然後切薄,倒上蒜泥等調味品,便是別有風味的一道川菜名品。此菜關鍵在作料味道,川菜如禪宗,重在體驗和感覺,很多人家都會做同一道菜,但各家有各家的風味。這和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西式快餐不一樣,也體現東西方民族在思維上的不同特點。
郭家的蒜泥白肉,簡單的白、紅、綠之色,細細品來,居然有絲書繡韻之感。郭家的肉、菜、作料都是從菜市場買來之物,燃料是千家萬戶人用的天然氣,做菜的方法更是普普通通,這蒜泥白肉的感覺卻與眾不同,或許是濃重的書卷氣瀰漫在空氣中,雖然無形,卻無處不在。
接連吃了好幾片薄而大的蒜泥白肉,弄得滿嘴蒜香,喝了一杯啤酒,再吃了小半碗白米飯,侯衛東肚子半飽,感覺很好。
眼見著侯衛東要放碗,郭蘭又用乾淨碗給他盛了半碗清燉雞湯。侯衛東在大小餐館裡吃過各種菜式的雞湯,卻全沒有這碗清燉雞湯來得自然淳樸,舉碗就一飲而盡。
家中很久沒有來這種大肚漢了,郭教授、郭師母和郭蘭都看著侯衛東吃飯。他吃得香,大家看著也香。
郭教授到底是閒不住的,放下筷子以後,道:“小侯,今天你來得正好,你是在鄉鎮工作過的,我有篇論文裡面涉及鄉鎮的一些事情,到書房來給我說說。”
侯衛東見狀,看了看郭蘭。
郭蘭知道父親大輩子鑽研學問,真要讓他離開那張紋路盡現的書桌,也是一件殘忍的事,便道:“爸,醫生說要堅持走路,你吃了飯怎麼又鑽進書房裡?”
郭教授道:“一會兒就好,就問幾個小問題,好久都沒有到農村去了,脫離現實了。唉,現在去一趟不方便。”
侯衛東道:“這容易,新管會有一半就是農村,什麼時候想來看一看,新管會隨時歡迎。”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跟著郭教授進了書房。
郭教授的書房是真的書房,三面書櫃全是書,從顏色上來看,許多書已經有些年頭了。書桌上有一個相框,是一家三口的照片,背景是在沙州學院的湖邊,照片上,郭蘭一襲白色長裙,一頭長髮順著肩頭滑了下來,這張照片正是她大學畢業時所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