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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提問的就是《嶺西法制報》的記者。這是一個身材瘦高的男子,他問道:“蔡書記,我是《嶺西法制報》的記者趙傑。據方鋼所說,他們在沙州上訪的時候,成津縣的工作人員主動找到他們,提出賠償方鋼家裡二十萬,讓他們息訪。請問蔡書記,有這件事情嗎?”
蔡正貴作出了否定的回答。
這位身材瘦高的趙記者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緊追不捨道:“當時那位工作人員是乘坐一輛普桑,車牌是XXXXX。經過調查,縣政府確實有這輛車,車型、顏色、車牌都相同,不少當事人都指認了這輛車。請問蔡書記,這如何解釋?”
蔡正貴被侯衛東推上了此次事件的中心,記者發問時,他暗自罵道:“成津就是一個小縣城,還要開什麼新聞發布會?!侯衛東真是雞腳神戴眼鏡——假裝正神!”不過此時他已騎上了戰馬,只得凝神應付,否則就是他個人出醜。
他道:“此車牌號確實是縣政府的車牌號,不過這車最近還在修理廠修理,並沒有出車。公安局正在追查冒用車牌一案。”
《嶺西法制報》的趙記者問得很尖銳,問完以後,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的提問完了,謝謝蔡書記。”
作為記者,趙傑不相信縣委、縣政府會如此愚蠢。可是這件事情有許多說不清的地方,只有真相大白以後,縣委、縣政府才能洗清自己,這就給他提供了一個可以操作的空間。記者招待會完成以後,趙傑並沒有急於離開。他坐在會議室抽了一支煙,這才來到了宣傳部分管外宣的小梁副部長辦公室。
“《嶺西法制報》講究以事實為依據,蔡書記的解釋沒有說清楚,比如方家人都在沙州看見了車牌為XXXXX的普桑,而蔡書記卻說這輛車當時就在修理。這事不好解釋,我只能將雙方意見如實寫出來,讓群眾自己去判斷。”
小梁副部長看著瘦高記者道貌岸然的嘴臉,暗罵道:“就是想要錢,還豬鼻子插蔥——裝象。”他知道如果真要以這種方式把這事捅出去,肯定會對縣裡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道:“趙記者,現在事情沒有弄清楚就把事情捅出去,恐怕不太好。”
趙傑極有經驗,繼續擺大道理:“我這是尊重事實,將兩方面意見都說出來,讓廣大人民群眾來評判。”兩人扯了一會兒,趙傑見小梁副部長口軟了,就提出了自己的手提電腦在成津採訪時丟了,看能否給他配一台,並提出了型號要求。這種型號成津縣沒有,在沙州才有賣,市值一萬七千元。
小梁副部長不敢做主,來到了梁逸飛辦公室。
此時梁逸飛已經心中有數,他為了在副手面前保持神秘性,充滿自信地道:“這事你別管了,我來處理。你讓趙記者到我辦公室來,我就不信他頭上長角身上長刺,是個人,就得聽勸。”
梁逸飛一席話,讓小梁副部長很有些慚愧。
趙傑神情自如地來到了梁逸飛辦公室,他與基層政府打交道的經驗十分豐富,只要抓住了一點破綻,一般都會有所斬獲。花點小錢來遮醜,對於一級政府是很划算的事情。
這一次成津政府陷入說不清楚的狀況,這兩萬塊錢應該沒有問題,就算砍價,一萬塊是肯定能到手。
梁逸飛心中有底氣,看著這位自命不凡的記者便有了心理優勢,他還是挺客氣地讓戴玲玲給趙傑泡了茶。很快,趙傑轉入正軌,道:“我剛才給小梁副部長報告的事情,還希望梁部長能考慮,我們當記者的天天東顛西跑,是辛苦命。”
梁逸飛不動聲色地道:“《嶺西法制報》是成津縣友好單位,我們合作得很好,XXXXXXXXXXX,是蔣總辦公室電話吧?我剛才和蔣總通了電話,感謝了他對成津長期的宣傳報導,蔣總不錯,答應近期到成津來一趟。”
梁部長所說是半真半假,真話是:得到侯衛東提供的電話以後,就以縣委的名義給蔣總打了電話,感謝蔣總對成津的支持。兩人聊了一會兒,感覺還挺投機。假話是:他與蔣總是第一次通話,最後一句話純粹是為了嚇唬趙記者。
趙傑只是《嶺西法制報》的普通記者,聽到梁逸飛如此說,臉上表情就變了。過了半天,才訕笑道:“梁部長,此事還有些地方沒有查清楚,暫時還不能發稿子。我還得去採訪,不打擾梁部長了。”
趙傑出門時,恰好遇到了小梁副部長。小梁副部長道:“談好了嗎?”趙傑有些惱羞成怒,道:“算了,我採訪去了。”
小梁副部長進了梁部長辦公室,由衷地贊道:“還是老大有辦法,剛才那位趙記者還牛得很,現在蔫了。老大,你用的什麼辦法?”
梁逸飛扶了扶寬大的眼鏡,道:“這些記者們該硬則硬,也不能一味地遷就他們。”
等到小梁副部長很疑惑地出了門,梁逸飛就給侯衛東打了電話,匯報了與趙記者的談話結果。
侯衛東正在前往沙州的車上,放下電話,暗道:“這個梁逸飛,本身就是縣委常委,怎麼事無巨細都要請示匯報,也太沒有主見了。”
在機關里,早請示晚匯報,這是迅速接近領導的不二法門。侯衛東雖然覺得梁逸飛無甚主見,可是對於其主動匯報的態度,還是挺滿意。特別是在其初來成津的特殊時期,有這種態度的幹部還算好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