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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屍隊隊員們多是四十來歲,他們好整以暇,先點燃紙錢,燒了一圈;又取了一個酒瓶,喝了兩口以後,再澆到手上和毛巾上;這才拿起了鋤頭和鐵鏟,開始挖土。
當事人的家屬被幾十個機關幹部組成的人牆擋住以後,雙方便開始抓扯。人牆裡面響起了挖土聲以後,當事人家屬便激動了起來,幾個人就拿起扁擔、木棍衝上來。
秦鋼帶著周強等民警以及聯防員就在外圍站著,觀察著事態的發展。雙方動一動拳頭,民警們沒有管,但是社員們動用了工具,性質就發生了變化。秦鋼帶著幾個民警就沖了過去,大聲罵道:“把東西放下!”
警服代表著國家暴力機器,村民們還是很有顧忌的。但是,隨著局面混亂,村民也不管警察了,扁擔、木棍亂揮,現場一片混亂。
在混戰中,侯衛東臉上被打了一拳,一陣金星冒過,臉上就濕漉漉、火辣辣。他火往上涌,趁著一片混亂之際,對著一名叫得最凶的黑大漢屁股踹去。他這一腳使了大力,黑大漢正在與曾強拉扯,被踢得往前一撲,將曾強也帶在了地上。
最終鎮政府幹部衝破了村民的包圍,強行將屍體抬出地面,大家朝著鎮政府退去。
看著這一場亂局,晏道理氣急敗壞地站在坡地上罵。既罵當事人,又罵鎮政府,最後將侯衛東罵得狗血噴頭。
秦鋼臉上被一個婦女抓了一條血印子。派出所有五四手槍,這種局面他不敢帶出來,只是隨身帶了一支電警棍。臉被抓破以後,他將電警棍拿出來,強烈的電流聲發出劈啪的聲音,卻只是威脅,並沒有真正動手。而一個聯防隊員手裡拿著膠棒,他是剛退伍的武警,火氣極旺,提著膠棒就劈頭蓋臉地亂打。
啟屍隊抬著擔架,在機關幹部的保護下,飛一般跑了。
當事人的家屬看到人被抬走,大勢已去,漸漸就停下了腳步,只是對著機關幹部的背影一陣亂罵。
回到鎮政府,已經接近1點。五月天,天氣已熱,中午時間溫度接近30度。許多人光著膀子就走進鎮政府大院子,看到大門口擺著些礦泉水,便一人一瓶,拿起來猛灌。
吃午飯的時候,不少人臉上都有傷疤。侯衛東眉角靠近鼻樑處被打破了一條口子,經醫務室處理以後,就如小丑點了白鼻子一樣。他出現在伙食團時,眾人都望著他大笑起來。
程義琳回到辦公室,做了一份參加紅壩村行動的人員名單。從財務室領了錢出來,就到了伙食團,大家簽字領錢,喝酒吃飯。
吃過飯,侯衛東回到辦公室,心裡開始忐忑不安:“入土為安是千百年來的習俗,要在短時間內革除,談何容易。這樣搞下去如何了得,說不定哪天就要出事。”
可是不這樣搞,殯葬改革就是一句空話。侯衛東參加工作以後,儘管遇到了許多困難,可是都沒有哪一件事情讓他承受如此大的壓力。
剛剛處理完紅壩村深夜埋屍事件,上青林又出現了一起不交錢就要土葬的人家。只是秦大江去做了工作,這家人暫時沒有下葬。侯衛東帶著人上去做工作,許諾這家兒子到狗背彎來打工,這才說服了當事人,完成了一具屍體火化的任務。
下山時,侯衛東累得緊,坐在車上只說了一句話:“兩天死了三個人,還讓不讓人活。”
車上的蘇亞軍也同樣心痛:“三天來,光是人工費、伙食費就花了上萬,社事辦下半年的日子還過不過。”
青林鎮近三萬人口,從概率上來說,每天有生亦有死,計劃生育還要抓,殯葬改革還要繼續推進。
第五章 和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吃飯
董事
5月4日是青年人的節日,團代會結束以後,新任鎮團委書記周菁邀請最年輕的副鎮長侯衛東參加團組織的活動,到沙州去旅行。
周菁是小姑娘,她眨巴著眼睛,態度很是誠懇。
侯衛東苦笑道:“我現在哪裡有時間去旅行,天天提心弔膽,就怕電話鈴聲響起來。”
周菁才提拔當了團委書記,最關注鎮團委的工作如何抓出特色。她紅著臉,道:“侯鎮,我有事情向你匯報,團委一窮二白,這次去沙州學習,想找社事辦化點緣,請你支持。”
“請我參加團委活動是假,想讓我出血才是真。”
“侯鎮是我們團員們學習的榜樣。上一次你說,每個團支部書記都要辦一個實體,團委才有威信,我覺得很有道理。這一次我是帶團支部書記們參觀沙州最大的青年創業基地,回來之後我們展開討論,分步實施。”
“我給蘇主任打聲招呼,給多少,你同蘇主任商量。”
周菁歡天喜地地走了。
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蘇亞軍又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侯衛東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口。這一次,蘇亞軍滿臉是笑,進門就報喜:“侯鎮長,報告一個好消息,剛才接到了尖山村唐桂元的電話。他們村里死了一個人,家屬答應交錢,錢已經送到了唐桂元手裡。”
侯衛東拍著胸口,道:“看到你進門,我差點被嚇死了,再這樣搞下去,我要得心臟病。”
蘇亞軍高興地道:“三次行動,社事辦花了一萬多塊錢,現在總算開始回流了。”
侯衛東這幾天都緊盯著殯葬改革的事情,他已經做好了再打幾場硬仗的思想準備。聽到了這個好消息,心情大好,道:“萬事開頭難,我們總算熬過了最難的一關。”又道,“剛才周菁來化緣,你還是給新團委書記一點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