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頁
“不是我找麻煩,是麻煩找我。”
侯衛東是跳票副鎮長,在心理上反而比唐樹剛、鍾瑞華這兩位副鎮長更加敏感,見到付江大大咧咧的態度,就聯想到了不冷不熱的蘇亞軍,這讓他很不舒服。只不過他根基不穩,如果與僅有的兩個部下關係弄僵,一來讓人看笑話,二來以後就是標準的光杆司令。
兩人沿著小道一直往東走。沿途都是垃圾,特別是白色塑膠袋,散布在場鎮的每個角落,格外刺眼。
侯衛東道:“抬頭看青山,低頭見垃圾,這場鎮的衛生確實應該整理了。”
付江習慣了這種生活環境,道:“鄉鎮和城裡不一樣。客觀原因是趕場,不管掃得多乾淨,遇到趕場天都會變得髒亂差;主觀原因是人的素質,場鎮居民與城市居民不一樣,雖然他們是非農業人口,可是和農民沒有太大的區別——衛生意識差。隨地扔垃圾算什麼?天一黑,還有人隨地大小便。這是農村人千百年養成的習慣,頑固得很,所以說,管理場鎮衛生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侯衛東已經與粟明有了共識,見付江沒有絲毫積極性,道:“生活在這垃圾成堆的地方,視覺上不舒服,而且容易得病。古人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套用這句話,‘一鎮不掃何以掃天下’。”
付江笑嘻嘻地道:“我沒有掃天下的意願,我現在只想吃早飯。你吃了沒有,我請你。”
侯衛東“嗤”了一聲:“早上不算正餐,要請就請中午飯。”
下青林場鎮的姚館子味道其實比不過上青林的姚館子,衛生條件也不行,洗碗水直接倒進了街面的水洞裡,留下一攤油跡,門外是一堆菜葉子。
侯衛東坐在門口等著吃早飯的付江,道:“姚老闆,開餐館得講究衛生,屋裡屋外要收拾乾淨。上青林你哥的館子比你這乾淨得多。”
姚老闆耳朵上夾著侯衛東發的煙,道:“下青林場鎮被公路分成兩半,每天幾十輛車,灰大得很,隨便怎樣弄也不乾淨。我這門面沒有下水道,泔水有人收,髒水只能倒在街道上,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吃過早飯,付江站在飯館外面抽菸,不斷有人和他打招呼。侯衛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到居委會找尹主任。”
尹主任是居委會主任,五十來歲。大兒子考上了中師,在青林鎮小學教書;小兒子大學畢業以後,留在嶺西省建設銀行。他的家庭情況在青林場鎮算是很好的。
“尹主任,忙什麼?”付江是綜治辦主任,還是司法調解員,每天都和扯皮之事打交道,和村、社、居委會幹部混得極熟。
尹榮戴著一副老花眼鏡,老花眼鏡用繩子拴著。說話的時候,眼鏡掛在胸口上。他看清楚了來人,道:“侯鎮、付主任,稀客,稀客,進來坐。”
侯衛東開門見山道:“尹主任,今天上午開了會,以後由我來負責場鎮衛生。剛才和付主任走了一圈,場鎮是典型的髒、亂、差,你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場鎮衛生讓我們居委會傷透了腦筋,各種辦法都想了。由於基礎條件太差,沒有辦法。”
尹榮在場鎮生活了數十年,參加了無數次的愛國衛生運動。運動時,場鎮的環境衛生確實有大的改變。可是愛國衛生運動結束以後,環境衛生就如彈性十足的優質彈簧,用極快速度恢復了本來面目。他對搞好場鎮環衛工作沒有信心。
侯衛東道:“尹主任,場鎮衛生確實到了必須整治的地步,我打算在一個月內讓場鎮衛生有徹底改變,你拿出一個方案來。”
尹榮不緊不慢地道:“如果真要搞好環境衛生,也很容易,多請幾個人,衛生自然就搞好了。請人就要花錢,沒有錢,場鎮衛生只能這樣。”
“鎮政府一年投入多少?”
“鎮政府只管兩個清潔工工資,每人每月一百五十元,一年三千六百元。租用車輛來運送垃圾,每拉一次五十元,一個星期拉兩車一百元,一年總投入不超過一萬元。”
“場鎮清潔費一年能收多少?”
“從1991年起我們居委會就沒有收了,由國土辦直接收。然後由他們出錢請人來打掃衛生,實際上場鎮衛生沒有居委會什麼事情。”
在居委會了解情況以後,侯衛東和付江在場鎮轉了一圈,骯髒程度把付江都嚇了一跳。
“場鎮髒得觸目驚心,青林鎮老百姓好啊,居然沒有人提意見!”侯衛東發出了感嘆。
付江這才說出了實話:“場鎮清潔費實際上收得起來。以前居委會一個月要收三千多塊錢,那時場鎮清潔衛生比現在好得多。後來鎮裡窮瘋了,將清潔費的收費權收回到村建國土辦。國土辦事情多,一個月最多能收一千多塊錢。我認為場鎮衛生就是居委會的事情,清潔費也應該讓居委會收,鎮政府負責檢查就行了。”
經過了這一番調查,侯衛東心裡有了底,他找到粟明,道:“粟鎮長,我剛才到場鎮走訪了一遍,衛生確實糟糕,必須下決心綜合整治。”
“我知道要整治,要不然也不會讓你來管這事。”粟明連忙又將話封死,“我先把話說清楚,鎮財政緊張,沒法投入,你還是從其他地方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