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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瑞華是分管副鎮長,他和白春城亦站在門店裡,與十幾個居民代表進行爭辯。他原是耐心解釋的,可是面對著越來越大的質疑聲,不知不覺就將解釋改成了爭辯。可是基金會拿不出錢,他就是天才辯手也無法說服群眾,更何況他口齒原本很一般,很快被罵得張口結舌,汗流滿面。
反而是年輕的團委書記周菁,牙尖嘴利,發揮了吵架功夫,與群眾夾雜不清,不落下風。
“這是我們的血汗錢,還我血汗錢,政府要講誠信,不能騙老百姓的錢。”一位乾瘦的教師情緒激動,揮舞著手裡的存單。他長期在講台上教授思想政治課,看報紙的時候就比別人多,對於國家的大政方針略知一二。在他的帶動之下,群眾開始鼓譟起來。
群眾的呼聲很整齊,周菁只得閉嘴。
侯衛東只能站在一旁瞪眼看著,他暗地裡也同情這些儲戶,心道:“辛苦錢取不出來,吼兩聲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不打砸搶燒,就和我沒有多大關係。”
情緒可以互相影響,隨著吼聲,在基金會門口示威的群眾越鬧越厲害,有人拿著手中的東西朝基金會丟了過去。白春城往日整齊的頭髮已經開始散亂,滿臉是汗水。他跑到侯衛東身邊,惶急地道:“這些人就要去圍鎮政府了,那個老師跳得最凶,他說要到益楊縣城去上訪,如果取不了錢,就要到沙州、嶺西,甚至國務院去上訪。”
侯衛東看著人群漸漸向政府轉移,道:“這些人取不到錢,肯定是要鬧的,我們只能暫時維持秩序,解決問題還得靠錢。”
白春城苦著臉又跑到鍾瑞華身邊。
派出所民警周強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抄著手站在侯衛東身邊,道:“基金會的那幾個屁眼蟲沒有想到有今天,去年我找他們貸款,還不陰不陽,現在遭報應了,這一次清查基金會肯定有人要進班房。”
侯衛東見人群已經轉向鎮政府,對付江和周強道:“我們不能讓這些人上樓,把樓梯堵住,只能讓他們選出代表到底樓大會議室。”
基金會與政府不到一百米,侯衛東帶著付江、周強以及黨政辦的工作人員,很快從基金會跑到了鎮政府大院,站成一排,堵在樓梯口。
無數的存單伸到了侯衛東的鼻尖,無數的唾沫飛到他的臉上,吵鬧聲如群馬奔騰,將政府大院弄成菜市場,很是熱鬧。
乾瘦的教師辛民站在最前面,道:“我們要見趙永勝和粟明,讓他們兩人來給我們解釋,由鎮政府蓋章寫承諾書。”
他振臂一呼,群情響應。
侯衛東道:“辛老師,你們選幾個代表進來,亂吼一通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辛民的聲音很高亢,道:“不是我們要鬧,我教書育人二十多年,省吃儉用才存了兩萬多塊錢,這是我們的血汗錢,我不要利息,把本金還給我。”
“這不是青林鎮一家的事情,省政府統一安排的清理整頓工作,希望你能理解。”
辛民反擊道:“也希望你能理解我這個窮教師。”
侯衛東知道這樣說不清楚,道:“辛老師,你找幾個代表到底樓去,這樣鬧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辛民道:“我們可以選代表,但是要讓趙書記來親自對話。”
鎮政府大院鬧成一片,基金會門前的壓力就減輕了。鍾瑞華和白春城趕緊溜回到門市裡面,喝水、休息。他們屁股沒有坐熱,趙永勝一個電話打了過來,道:“鍾鎮、白站長一起到政府這裡來,到底樓會議室給群眾做好解釋工作。”
代表們進了底樓會議室,群眾就在政府大院裡三三兩兩地聚著,都在等著最後的消息。
整頓基金會是高層決定,青林鎮哪裡有權力做決定,把代表們請到會議室,只是將沙州市、益楊縣的文件宣讀一番。趙永勝再三保證:“清償組將基金會的帳查完,就逐步開始兌付,你們要相信政府,政府是絕對不會騙你們的。”
辛民接口道:“馬有財縣長剛剛講了話,再三保證基金會是政府的,怎麼過了十幾天就封了基金會?現在的政府信不得。”
趙永勝臉色一沉,道:“辛民,你是國家教師,怎麼帶頭鬧事?一點覺悟都沒有!你這種行為,怎麼能夠教學生?”他暗道:“等事態平息了,一定要將這個辛民調到最偏僻的村小去。”
在趙永勝的威嚴目光之下,辛民有些心虛,可是想到兩萬元錢成了廢紙,火氣又上來了,在會議室大吵大鬧。
代表們出了底樓會議室,他們帶出來的答案顯然不能令群眾滿意,又開始鬧將起來。趙永勝回到辦公室,給派出所打了一個電話,道:“秦所,你最好親自過來一趟,如果政府這邊出事,你不好交代。”由於事情緊急,趙永勝說話也沒有笑意,很嚴肅。
秦鋼心裡對基金會的事情不以為然,因為他家裡就有幾萬塊錢存在基金會。他磨蹭了一會兒,當趙永勝第二個電話打過去,他才帶著王一兵和老黃出現在政府大院。
雙方對峙到下午5點,群眾這才陸續散去,但是也有少數執著之人,堅定地守在了政府大院中。
夜幕降臨以後,這些固執的取款人不得不離開了大院,他們相互邀約,明天繼續到政府來“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