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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裝修下了真功夫,辦公家具是索倫牌子,這個牌子的家具正是由曾憲剛代理的福建產品,以價格高出名。不過一分錢一分貨,索倫家具質量確實不錯。擺上了索倫家具,辦公室格局頓時為之一變,原本的醜小鴨就變成了天鵝。
坐在堂皇而氣派的秘書室,侯衛東突然覺得原本熟悉的市委辦變得陌生了,有一種與往日格局不同的氛圍。等了半個小時,朱民生從小會議室回來了。侯衛東知道來匯報工作的人肯定很多,趕緊出了門,與趙誠義一起前往朱民生辦公室。
趙誠義作了介紹,便離開了房間。
朱民生的桌面上有厚厚一疊文件,最上面一份文件上寫著“急件”。他看了一眼文件,道:“全省最年輕的縣委書記,好,好,年輕才有銳氣。”又道,“你先坐一會兒。”說罷就埋頭讀文件。
不少領導幹部都喜歡用這一招來體現權威,侯衛東也常用這種招數,對此心知肚明,很沉穩地坐著,眼角餘光瞟了瞟朱民生的辦公室。
朱民生的辦公室很有特點,桌上有兩面小旗子,一面國旗,一面黨旗,背後是一長排高大的書櫃。書柜上全是排列整齊的書,有不少是厚厚的大部頭。
辦公家具也是索倫牌,從色澤到樣式,明顯比趙誠義辦公室的家具高上幾個檔次,價格肯定不便宜。侯衛東對索倫家具也有些了解,略為估算,朱民生房間的家具絕對少不了五萬。
朱民生不慌不忙把文件處理完,這才對侯衛東道:“今天章竹來反映其父親章永泰的事情,到底怎麼回事?”
聽完事情經過,朱民生道:“你個人意見,章永泰之死是偶然事件還是蓄意為之?”
摸不清朱民生的水深水淺,侯衛東在匯報工作中儘量不提周昌全的觀點:“章書記出車禍以後,市公安局請求省廳支持,省廳結論是車禍。當然不排除還有其他可能,但是從法律角度來說,縣委只能採信省廳的調查結果。”
朱民生輕輕撫了撫整齊的頭髮,道:“鄉鎮有一句口號,叫做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鎮,我覺得很好,換個角度,叫做小事不出縣,大事不出市。章永泰之事組織上已經有了明確的結論,給了章永泰很高的榮譽,又在全省範圍內進行了廣泛的宣傳,縣裡必須按照省里結論去開展工作。”
他嚴肅地指出:“我今天叫你來,就是當面將章松、章竹之事交給你,至於如何做工作,這是你的事情,我不管。只提一點要求,作為全省最年輕的縣委書記,要有政治敏銳性,更要有應付複雜局面的能力,此事是組織對你的考驗。”
離開了朱民生辦公室,侯衛東沉著臉上了車,他心裡很煩,不說話。朱民生的意思包含了兩點內容:一是省里大力宣傳了章永泰,縣委就要按照宣傳口徑去工作,這就意味著朱民生不一定贊成對此案的偵辦工作;二是應對章竹上訪問題就成了一個縣委書記的能力問題,而與市委無關,這個皮球踢得乾淨利索。
侯衛東分析了朱民生的談話精神,頓時頭大如鼓。每個領導的風格不同、理念不同、閱歷不同,若一件棘手事,正在處理時換了不同領導,著實令人為難。
秘書杜兵等了一會兒,回過頭來請示:“侯書記,回成津嗎?”
“回成津。”等到小車開出沙州城,侯衛東又道,“算了,今天晚上就住在沙州,明天回去。”給洪昂打了電話以後,道,“到新月樓門前的水陸空餐廳。”
到了水陸空餐廳,侯衛東要了一瓶最好的葡萄酒,等著洪昂秘書長。洪昂是一個人過來,坐定之後,道:“今天我被朱書記批評了,恐怕叫你過來,也是為了同一件事情。”
侯衛東奇怪地道:“這事和秘書長有什麼關係?”
洪昂道:“朱書記的意思,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讓信訪人來到書記辦公室,他指出市委機關管理有問題。從今天起,要成立信訪中心,在半年內將信訪辦移出市委和市政府大樓,這是便民舉措,也是讓市委安靜的好辦法。”
侯衛東自嘲地道:“朱書記的指示與周書記的初衷不符合,我是老鼠鑽風箱——左右為難。”
在沙州,餐飲業競爭很激烈,一家餐廳的生意也就只有一兩年的興旺期,興也匆匆,衰也匆匆。而水陸空餐廳的生意長盛不衰,最初是靠新奇,以後就是靠穩定的質量和優良的服務,這也是侯衛東喜歡在水陸空的具體原因。
秘書杜兵、司機老耿陪著洪昂的司機,三人坐在外面的大廳,點了四五樣特色菜,有滋有味地品嘗起來。
在周昌全時代,侯衛東是市委辦副主任、專職秘書,洪昂是市委常委、秘書長,兩人算得上周系人物中的核心人物,特別是在黃子堤成為副書記以後,侯衛東和洪昂就是周昌全身邊的左臂右膀。
此時,兩位周系人物面對著新老闆朱民生,都有些壓力,壓力無形無影,卻又實實在在。洪昂啜著水陸空最貴的葡萄酒,道:“朱書記長期工作在大機關,眼界寬,理論水平高,這對沙州很有好處。”他只提理論水平高,對於實踐能力如何不置一詞,不褒不貶,很客觀,暗中有觀察以後再說的意思。
侯衛東與洪昂處境相似,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自然聽得出其中的話外之意,道:“對於成津的具體情況來說,我的想法是不管風吹浪打,都得抓住發展這條主線。對於市委決定要執行,對於周書記交代的事也得辦,關鍵是要在其中尋求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