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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衛東有意識把氣氛搞輕鬆一些,笑道:“堅決按領導指示辦,多走路,少吃肉,長精神,沒有肚。”
周昌全沒有笑,他繼續活動了一會兒,這才坐下來,道:“沙州改制還順利吧?”
侯衛東端正了身體,收起臉上笑容,道:“第一批改制企業基本上順利。根據企業不同,操作模式也有不同。有代表性的是絹紡廠,搞的是管理層收購,沙州農用車廠與嶺西汽車廠合併,還有兩個企業直接破產,目前還沒有出現群體性事件。”
他參與並主導了沙州市國有企業的改制,談起此事,如數家珍。
周昌全從右手的一疊文件中抽出了一份文件,道:“我正想跟你談改制之事,目前中央部委吹了風,在各地的實踐之中,管理層收購存在不少問題,財政部將在近期叫停管理層收購。”
關於管理層收購,各方一直有著爭論,爭論的焦點還是集中於國有資產流失。侯衛東這是第一次聽到官方正式消息,心有所憂,道:“管理層收購是一種手段,只要控制得好完全可以避免國有資產流失,粵美的、宇通客車、深方大的運行都還行,現在怎麼說停就停了?”
“財政部相關文件已經出台,你以後的操作思路要有相應變化。”
侯衛東原本還準備繼續推行MBO,此時中央有政策明確叫停,他就如集中精力準備打沙袋,結果沙袋突然憑空消失,讓他有種失去重心的感覺。
周昌全沒有過多解釋,道:“省里接到不少信件,反映有人趁著沙州改制上下其手,造成了國有資產的大量流失。這‘有人’恐怕就是指你吧?”
自從改制以來,侯衛東做好了背罵名的準備,他知道周昌全目前的心結在什麼地方,道:“老領導,我問心無愧地說,在企業改制過程中,個人沒有任何私利,絕沒有弄什麼手腳。”
說到這裡,周昌全表情就有些黯淡,道:“我還是放心你的,黃子堤這人就是被小貪小欲毀掉的。他以前喜歡打打麻將,搞點小刺激,不少別有用心的人就投其所好,專門陪他打麻將,他就這樣一步一步被人拉下了水。”
侯衛東心裡一陣汗顏,他當初和祝焱一起,也陪著黃子堤在財稅賓館裡打過麻將。當時的幾位牌友的命運已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財政局老孔進了監獄,黃子堤外逃,只有當時的縣委書記祝焱成長為茂雲市委書記。他暗道:“在嶺西,權重位重意味著這是高危行業,這幾年犯事的官員真是不少。”
周昌全加重了語氣,嚴肅地道:“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這句話是對我們領導幹部最好的警醒。衛東,你不要讓我失望,我也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還有,項波這人你要注意,他熟悉工廠的情況,最近怨氣很大。”
周昌全在沙州工作多年,又分管全省工業,消息靈通得很,給侯衛東打了一劑預防針,又道:“省里也要派出工作組,對改制中或許存在的國有資產流失問題進行調查,你要有心理準備。”
侯衛東搞改制,完全是為了解決絹紡廠積累多年的問題,根本沒有一丁點從裡面撈錢的欲望,道:“心底無私天地寬,省里工作組如果來沙州,是對改制工作的促進,也可以給沙州的國有企業改革一個公正的評價。”
周昌全一直在觀察侯衛東,見他說話之時神情自然,眼睛清澈,暗道:“侯衛東不似在作偽。”
他轉念又想道:“自己這一套觀人術是有效,可是明明知道黃子堤有貪慾,卻還是讓他做了市委副書記,把他放在更高的位置上,這是害了他。黃子堤跟了我十來年,我讓他帶病上崗,這說明我沒有過人情關。可是,真要能過了人情關,以後誰還肯真正地跟隨著自己?”
聊了一會兒,已經到12點,侯衛東道:“老領導,今天中午我請你吃飯,就到上次的沙州印象。”
他來之前,已經在電話里說明了來意,周昌全也願意輕輕鬆鬆同侯衛東一起吃飯,道:“走吧,很有一段時間沒有單純地吃一頓飯了。”
到了沙州印象,地道的沙州菜擺上桌子,讓周昌全稍有食慾。老邢親自拿了一瓶茅台酒,進門先打了招呼,道:“各位領導,這是我從茅台酒廠買來的酒,很正宗。”
在一般情況下,周昌全中午是滴酒不沾,楚休宏正想開口,侯衛東道:“老領導,今天我陪你喝兩杯。”
周昌全沒有拒絕,道:“好吧,我就喝一杯。”
午餐就是周昌全和前後兩任秘書、駕駛員,大家關係都挺不錯,吃得溫馨而自在。周昌全喝完一杯,侯衛東又給他倒了一杯,道:“老領導,我再敬你一杯。”
周昌全黑瘦的臉上有了些紅潤,道:“今天就破例吧。”
一瓶茅台酒喝完,侯衛東沒有多少感覺,周昌全卻醉了,走路不穩。出門之時,侯衛東扶著他的胳膊。
“衛東大有前途,一定要管住自己的手,切莫伸手,黃子堤就是一個典型,你和休宏別學他。”
又道:“衛東以後用人要注意,發現手下人有缺點,一定要敲打,以前我對黃子堤太縱容了。”
到了小區樓下,周昌全基本走不動了,侯衛東就將他攙扶著上了樓。周夫人與侯衛東也熟悉,與他一起將周昌全扶到床上,叨嘮著:“老周多少年都沒有醉過了,今天怎么喝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