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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衛東這時有了比少年維特更深的煩惱,胸中充滿了憤懣,可是現實就是如此無奈,如大網將其緊緊捆住。
他站在門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出了門。
剛下樓,就見到樓下有十來個工人,正在大廳里與保安理論。見到侯衛東出來,頓時情緒激動起來,道:“侯市長,我們是絹紡廠工人,有話要給你說。”
信訪辦副主任任林渡也趕了過來,他站在工人面前,大聲道:“你們先到信訪辦來,有什麼事,有什麼話,都可以給信訪部門講。”
工人們群情激憤,道:“我們要找侯市長。”
“侯市長,一定要聽一聽工人的心聲。”
侯衛東看了看表,他已經與市委書記朱民生約好了時間,如果坐下來聽取絹紡廠工人的訴求,將耽誤與朱民生會談。而且,第一批國有企業改革並沒有將絹紡廠納入,這是市政府的集體決定,侯衛東雖然有意見,也無意違反市政府已經形成的決定。
侯衛東停下了腳步,對任林渡道:“任主任,你通知相關部門來聽一聽工人的訴求,做好記錄和解釋工作。”又對跟在身後的晏春平道:“你跟著任主任,多聽,別說。”
工人們看到侯衛東徑直離開了辦公大樓,頓時騷動起來。有人罵道:“還說侯衛東是好官,你看他高傲的模樣,分明就是一個貪官。”又有人道:“現在哪一個當官的不貪,天下烏鴉一般黑,我早就說過侯衛東不是好人,你們還在這裡抱著希望。”
晏春平原本只想聽聽,可是工人們開始罵起來以後,他的火氣就上來了,道:“侯市長確實是有事,他安排信訪辦通知相關部門來聽你們談事情,有什麼不對?為了絹紡廠的事情,侯市長操了多少心,做人要有良心。”
這一下捅了馬蜂窩,有工人道:“侯衛東是人民公僕,人民是主人,現在主人找他反映情況,這是關係到飯碗的事情,他有天大的事情都應該聽我們反映情況。”
又有人道:“找相關部門有什麼用,我們不僅要找侯衛東,還要找黃子堤。”
有人在人群里罵了起來,道:“他們是官官相護。要讓我們下崗,老子們就到嶺西去上訪,到首都去靜坐,現在當官的最怕到首都去上訪。”
任林渡當了信訪辦副主任,倒有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對於很多幹部來說,信訪辦就是一個最沒有油水且麻煩事情最多的部門,任林渡卻不這樣看。信訪辦的事情看起來複雜,實質上信訪辦的工作主要是收集訴求、解釋訴求、監督訴求落實,以及為市領導當好參謀助手,最終解決問題還得靠各業務部門。
問題解決得好,信訪辦功不可沒,問題解決不好,那就是各業務部門沒有做好工作,任林渡在市領導面前總是不會吃虧。
“各位,請到信訪辦會議室來坐,有話慢慢說,急又有什麼用?”任林渡好言相勸,將上訪者請進了信訪辦的會議室。
侯衛東來到了沙州賓館,朱民生開了一間房在看文件,等到侯衛東進去,他仍然如平常那般冷臉冷麵,道:“等一會兒要開銀企代表會,你有事趕緊說。”
侯衛東道:“朱書記,上次你讓我思考如何管理好南部新區,我反覆考慮了南部新區的管理模式問題,有點想法。如今南部新區與東城區和西城區的管理模式一樣,這樣不利於南部新區的火車頭建設,如果要南部新區成為沙州動力強勁的火車頭,在政策上還應該有大的調整……”
朱民生打斷侯衛東,道:“直接說要求。”
“我想為南部新區爭取政策,新區就是特區,凡是新區的稅費都留在新區,壯大新區的實力。”
朱民生沒有料到侯衛東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道:“南部新區的稅費占了全市總量的四分之一,你一刀砍走,黃市長會有意見。”
“砍掉四分之一,這是放水養魚的政策,而且,南部新區搞得好,也是政府工作搞得好,兩者並不矛盾。”
朱民生暗道:“黃子堤現在越來越不好控制,既然侯衛東提出此事,我就讓副市長來奪市長的權力,而且,放權給南部新區,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略作思考,道:“你這個想法很創新,但是創新不等於成熟,要讓市委、市政府進行如此大的調整,你總得有一套完整的方案,比如實施此新政的目的意義、指導思想、原則辦法、具體步驟等等,總不能說一句話就讓市委調整機構編制。”
侯衛東沒有料到會如此輕易地取得了朱民生的支持,準備好的說辭完全用不上,道:“感謝朱書記支持,我回去安排做方案。”
正在告辭時,朱民生突然道:“你在成津工作時,郭蘭是縣委組織部長,你應該對她有所了解,這人如何?”
就如有一塊烙鐵在燒自己的屁股,侯衛東下意識就覺得是自己到風景區的事情被人揭穿了。電光石火之間,他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用鎮定的聲音道:“郭蘭是優秀的組織部長,業務熟悉,工作能力強。”
“她為人如何?你和她的關係如何?”
“縣委組織部長,為人自然很好,我和她在一個班子共過事,關係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