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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青林時代,高長江作為上青林工作小組長,兩人基本上天天泡在一起。離開青林鎮以後,兩人再也沒有接觸。
聽到高長江的聲音,侯衛東高興地道:“老鄉長,好久沒有見到你了,身體還好嗎?”
高長江道:“退休後住在益楊縣城,天天到街上走,身體還行。侯市長,我有事想求你。”
“老鄉長,你說什麼話啊,有什麼事?能辦到的一定辦。”
“我在市政府對面。”
“好,我馬上派秘書過來接你。”
晏春平是青林人,聽說過老鄉長高長江的名頭,要了電話號碼,,趕緊出門接人。幾分鐘後,高長江出現在門口。在侯衛東的記憶中,高長江是瘦高長子,精神鑠,健步如飛。站在門口的老鄉長頭髮全白,背微微著,腳上是樣式老舊的黑色皮鞋,完全是退休老頭的模樣。
“快請進,老鄉長。”侯衛東從座位上起身,握著老鄉長的手不放,道:“這是我的秘書,晏道理的兒子,父子倆一個樣子。”
老鄉長道:“難怪我看著眼熟,原來是晏道理的娃。”這一句話說出來,聲音甚為洪亮,依然保留了鄉鎮幹部的說話聲調。
侯衛東知道高長江找過來,肯定有事,暗道:“晏春平嘴巴比之前要穩得多,與高長江見面,自我介紹都沒有做,應該沒有多語。”
晏春平泡完茶,離開辦公室。
寒暄完畢,高長江道:“衛東老弟,老哥哥有一件事情求你了。”
當年,沒有上青林工作組組長高長江的支持,侯衛東無法完成瘋狂的修路計劃,沒有修路,侯衛東也就無法華麗轉身。他從心裡一直將高長江視為自己的長輩,很是尊敬,道:“老鄉長,有事就儘管吩咐,千萬別客氣。”
高長江道:“我的外甥女在鎮醫院當護士,被抽去搞衛生防疫。結果有幾天沒有去上班,紀委下文件把她開除了。”
侯衛東沒有想到是這件事情,心裡就“咯噔”跳了跳。為了防止基層幹部在“非典”面前退縮,市委下了一份非常嚴厲的文件,凡是臨陣退縮或脫逃的工作人員將受到“雙開”的懲罰。他若是為高長江的外甥女開後門,肯定會被其他醫務人員戳脊梁骨,傳出去以後,政策執行肯定會受到影響。可是面對著高長江希望的眼神,他又不願意背負“不講情面”的惡評。
嶺西是一個非常人情社會,人精被形容成關口,這是所有領導都將面臨的考驗。侯衛東此時也面臨著兩難問題,破,或者不破,都是問題。
高長江充滿了憂愁,道:“小蘭生了雙胞胎,她萬一染了病,雙胞胎怎麼辦?”
侯衛東聽到“雙胞胎”三個字,忙道:“雙胞胎,多大了?”
“兩歲多了。”
“可惜,在市委文件中,對懷孕和哺乳期婦女參加防治‘非典’工作有特別規定。”
高長江仔細觀察著侯衛東的表情,嘆氣道:“現在的人都不像我們以前,我們以前工作是嚴格,還是講人情。現在當官的只盯著自己的帽子,根本不顧同志友情,鎮裡於書記,哎,不說他了。”他一邊說話,一邊誇張地搖頭。
侯衛東向來不會輕視基層幹部,基層幹部主要做具體事,接觸人多,他們或許文化少,眼界不夠開闊,但是絕對不傻,肚子裡往往有著不少歪點子。高長江如此說,又遞了一支煙過去,做這些事時,不停地動腦筋。他明白,即使要辦事,也得首先打擊高長江的期望值。
“老鄉長,我們是老關係,肯定不會打官腔。如今全國都在抗擊‘非典’,紀律要求很嚴,市委為此專門下發了文件。如果是在平常時期,這事就是小事一樁,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這事就非常嚴重,衛生都長都被免職了。”
“我外甥女膽子小,聽說在治‘非典’時死了護士,被嚇住了。”高長江不停地嘆氣,道:“侯市長,我大姐在農村里,好不容易拖著娃兒讀了衛校,我這外甥女才當媽媽,而且是雙胞胎女兒,有些恐懼感,情有可原,現在一棒子把打死了,總得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
侯衛東,道:“你的外甥女恰好就成了壞典型,如今縣紀委的文件已經出來了,木已成舟,你來晚了。”
高長江聽到侯衛東一口就回絕了自己的請求,著急地道:“老弟市長,我知道你最有辦法,給我外甥女一條活路。”
侯衛東道:“你應該早點想辦法,現在不可能更改。”
被明確拒絕以後,高長江感覺臉上掛不住了,可是想著大姐一家人的遭遇,尷尬地繼續套交情,道:“老弟,我的外甥女就是你的外甥女,這事你無論如何也要幫忙,你現在是市長,這件事還不是小菜一碟。”
高長江是侯衛東進入仕途的老師,十年後再見面,侯衛東卻覺得這個老師的心思在自己眼裡如透明人一般。一方面,高長江以前是精明的鄉鎮領導,退休以後成為退休老頭,與社會也漸漸隔絕了。此消彼長,侯衛東確實在高長江面前遊刃有餘。
他說了幾句為難的話,話鋒一轉,道:“如果是其他人,此事只能如此,可是老鄉長出面,我還得想些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