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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紅富見他來了,趕緊過來商量事情。
10點半,忽然從石場外跑進來一個人,他驚慌失措地道:“不好了,秦大江石場出事了。”
青林石場用炸藥的模式是用風槍打炮眼,將炸藥裝進炮眼裡,用導火索點燃來進行爆破。導火索有慢索有快索,遇到特殊情況,還有啞炮,最危險的就是這種啞炮。
秦大江石場有兩個放炮員,一個有放炮證,一人的放炮證正在辦理當中。今天當班的恰是正在辦證的新手,他遇到了一個慢索,這個慢索也慢得稀奇,整整慢了二十多分鐘。這個新手耐不住性子,認定這是一個啞炮,誰知剛剛走近啞炮,災難便發生了。
這一次死亡事故更加慘不忍睹,放炮員被炸得血肉模糊。更準確地說,被炸得支離破碎,另外還有幾人被飛起來的碎石炸傷,幸好這幾人全是輕傷。
等到侯衛東跑到秦大江石場之時,石場已經圍上了許多村民。侯衛東顧不得禮貌,不客氣地將村民推開,衝進了秦大江石場。
秦大江如泥塑一樣,眼神渙散,站在石場前。他的石場有二十多米的高,石壁一層層切上去,站在下面感覺特別壯觀,在他腳下有一段血淋淋的身體,頭不在了,只是大部分的軀幹。
前一次死人只是腦袋上有一條大口子,侯衛東的心理還能夠承受。此時,見到血淋淋的屍體,他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吐了出來。吐完之後,他冷靜了下來,對緊跟在身邊的何紅富,道:“你趕快跑到場鎮郵政代辦點,給企業辦李國富打電話讓他們趕快上來。”
村委會主任江上山也來到了現場,他跺著腳道:“到場鎮抬一口棺木來,把蔣三收拾起來。”可是看著蔣三的殘體,無人敢上去收拾,最後,江上山和侯衛東兩人爬在堆積成小山的亂石前,一邊嘔吐一邊將身體的碎片收攏。
秦大江呆呆地看著這一切,侯衛東認識這個蔣三,他的兩個哥哥都是蠻橫之人。如果他們來了,秦大江恐怕無法應對,拉著秦大江,沿著公路就朝下走,讓他暫時待在何紅富家裡。
當侯衛東回來之時,蔣家兄弟正在石場發瘋一樣地尋找著秦大江。一個小時以後,企業辦李國富就帶著人來到了石場。
在鄉政府召開協調會,吵著鬧著,仍然將賠償金談到了兩萬六千。
三個月的時間,接連出兩起安全事故,雖然不是群死群傷,仍然讓縣裡極為重視,派了紀委、鄉企局組成調查小組,到青林鎮了解情況。由於被炸死的蔣三拿不出放炮證,這件事情就有些微妙,不單純是安全事故。
鎮長秦飛躍面對著調查小組,義正詞嚴地道:“第一次發生事故的時候,我提出必須停產整頓。如果真的停產整頓,我相信這次安全事故完全能夠避免,但是上青林石場並沒有停產整頓。我們必須追究相關領導的責任,人不是韭菜,生命只有一次,決不能兒戲。”
其鋒芒直指書記趙永勝,正是他同意上青林石場恢復生產。
第二次出事故,上青林所有石場終於被強行關閉了。
此時沙益公路已基本完工,交通局也就懶得管上青林的石場。
臨近春節,村民們家家戶戶都殺了年豬,準備享受一年的勞動成果。在上青林響了大半年的爆炸聲和風機聲終於停了下來。
忙了半年,如今徹底空閒了下來,侯衛東無所事事,只覺上青林的日子無聊透頂。他的全部家當都在石場裡,交通局掛著巨額錢款,他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富翁。可是身上所有的錢加在一起也不到一百元,手中無錢,也就沒有心思四處亂跑,耐著性子等待著鎮裡面發工資和年終獎。
侯衛東又回到了初到上青林之時的看報紙時光,唯一不同的是,每天10點過,肯定有村民請他吃飯。村民們為了表示好客,總是想方設法要讓侯衛東吃好喝好,這一圈吃下來,侯衛東醉了無數次,達到了聞酒色變的地步。
侯衛東在山上逍遙自在,不理會書記趙永勝和鎮長秦飛躍的龍爭虎鬥。這些事現在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趙永勝的日子並不好過,第一次停產以後石場隱患並沒有得到徹底根治,就匆忙上馬。雖然是迫於縣政府重點工程的壓力,可是“把關不嚴”的大帽子,還是扣在了趙永勝頭上。
而且在第二次事故中,被炸死的放炮員沒有拿到放炮證,這是嚴重的違規操作了。秦飛躍在縣委分管組織人事的趙林副書記面前,多次提起這事。縣裡趙林副書記和鎮裡趙永勝書記,雖然五百年前是一家,但是兩人的關係並不因為同姓趙而親密。聽了秦飛躍的話,趙林副書記對趙永勝有了看法。
俗話說:豬朝前面拱,雞朝後面刨,各有各的辦法。趙永勝到縣城裡跑了兩天,然後回到鎮裡,繼續主持鎮黨委工作。
在臨近春節的時候,縣裡的處罰決定終於出來了:分管企業的晁傑副鎮長被記大過。
鎮裡面除了責令秦大江交清賠償款以外,還罰款一萬元。這兩項處罰,合計三萬六千元,讓秦大江欲哭無淚。
侯衛東為了秦大江的事情,數次找朱兵副局長匯報。局長曾昭強順利完成了沙益路的修建,心情大悅。見秦大江的情況確實特殊,由交通局提前付了四萬塊貨款,用來解決秦大江的賠款。
這一筆錢款對於秦大江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離開了交通局財務室時,他用手撐住了侯衛東的肩頭,這才下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