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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款嚴格按照縣裡標準賠償,一分都不少,只是村民們要價太高,拒不接受。”侯衛東自嘲道,“我們正在修安置房,還沒有進行強拆,村民反而先鬧了起來。”
紀委書記錢治國皺著眉頭道:“做工作要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村民也是通情達理的,不要動不動就搞強拆。”
傳統社會是農業社會,是依靠土地吃飯的社會,所以土地問題向來是大問題,打土豪分田地,這事激勵了成千上萬的農民冒著敵人的炮火前赴後繼。到會的領導大多有豐富的經驗,心裡很清楚:“益楊要發展就必須要徵用土地,而發展的代價部分地讓村民承擔了,這是每天都在全國各地上演的故事。”
侯衛東所能做的就是儘量快速兌現,儘量減少環節中存在的腐敗,把這些錢一分不漏地交給村民。
村民對這些錢並不滿意。一來,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被徵用以後,必須如城市居民一樣面對著市場的競爭,失去土地的恐懼,讓他們儘量想多要一些錢,有了錢,日子就要好過一些,二來,錢是政府的錢,會哭的孩子總是多一點奶,而且傳統習慣是法不責眾,所以他們就選擇了聚眾鬧事,在一次次聚眾鬧事中,他們切切實實地嘗到了甜頭。
侯衛東作為新管會一把手,想得最多的就是土地問題,對新管會土地現狀了解得極為清楚。當縣委常委、紀委書記錢治國批評工作不細緻時,他只能暗自在心中苦笑:“這是利益之爭,村民為了生存,豈能輕易就範。”
心裡雖然有不同意見,侯衛東還是首先做了自我批評:“我向縣委、縣政府作檢查,由於工作不細緻,造成了村民對新管會的圍攻。回去以後,我們一定更加深入細緻地做好工作,儘量將事情處理好。”
季海洋在一旁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先別忙著檢查。易中成傷勢如何?”
侯衛東道:“脫離危險了,現在住院治療觀察。縣醫院還住著六名村民,易院長給我打了電話,這些村民都沒有帶錢來,問我們如何處理?”
高副縣長接口道:“村民情緒激動,我們要做好引導工作,不能激化矛盾。讓府辦給醫院打電話,讓他們先醫治,把錢掛在帳上,如果傷勢不嚴重的,儘快讓他們出院。”
開了一個多小時的會,事情還是落在了新管會和城關鎮頭上。城關鎮鎮長是瘦高的老耿,名字姓耿,性情卻讓人琢磨不透,出門之際,他愁眉苦臉地道:“侯主任,農村工作不好做。現在農民是大爺,幹部是孫子,每年為了農業稅、提留統籌,我傷透了腦筋,幹部們裝夠了孫子。我最希望新管會和開發區使勁擴張,把土地全部消化了,到時我只管城裡事,少了這些麻煩。”
侯衛東道:“耿鎮長,新管會的事情還要請你多多支持,村民不聽新管會的,鎮裡說的話比我們管用。”
老耿道:“我派麻鎮長過來,他帶了一個工作組,完全聽你調遣。我等一會兒就讓他到新管會辦公室。”
“謝謝支持,耿鎮長。”侯衛東對於耿鎮長派的人並不滿意。麻鎮長就是那位前來勸架的副鎮長,他到了新管會以後,只是站在一邊看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侯衛東對他挺有意見,此時老耿問起,他並不好多說。
等車開出了縣委大院,侯衛東對王兵道:“到安置房去。”
安置房在新管會西南面,有七幢樓房,對益楊來說規模也不算小,此事一直由張勁副主任負責,侯衛東沒有太重視。
到了現場,天已黑了,孤燈照著冷清的工地,除了一幢樓上有零散的幾個工人在走來走去,其他的六幢樓都安靜如爛尾樓。看到這個情景,他心裡著急,就給張勁打了電話:“張主任,我在安置房這邊,怎麼只有一幢樓在開工,怎麼回事?”
新管會辦公室亮著不少燈,多數人都沒有下班。張勁此時正在與麻兵副鎮長虛與委蛇,兩人曾在一個鎮裡工作過,關係還不錯。張勁深知其性格,平時誇誇其談還是不錯,上了酒桌語言更是豐富,卻不是一個干實事的人,當初他當書記時,就多次批評過麻兵。
麻兵笑嘻嘻地道:“新管會人是縣領導的寶貝疙瘩,人才濟濟,資金雄厚,我們城關鎮哪裡能比?”又拍著胸脯道,“張主任是老領導,你指在哪裡,我就打在哪裡。”
新管會與城關鎮在職能和管理範圍上頗有些交叉,新管會雖然權力大,卻只是政府的派出機構,並不是一級政府,在新管會地盤上的村、居委會,在體制上仍然屬於城關鎮來管,這在職責上有明確要求。城關鎮是一級政府,手下機構相對齊全,又長期與村民們打著交道,他們在農村工作上比新管會更有優勢。
張勁是新管會的元老,又有多年農村工作經驗,深悟其中三昧,他從抽屜里取過一包嬌子煙,扔給麻兵,道:“明天把工作組全體成員請到新管會來,我們一起商量下步工作方案,中午一起聚餐。”
麻兵不慌不忙地道:“老領導,我們八個工作人員,每天要坐車到新管會來,有時還要回城關鎮裡,來來回回交通費要多花不少,能不能考慮一點交通費?這樣同志們的幹勁更足,更賣力。”
張勁在心裡算了算,八個人也過來工作不了幾天,每天每人十塊交通費,每天八十塊,十天八百塊,這個費用新管會還有承受能力,於是大方地表態道:“每天十塊錢交通費,中午安排一桌工作餐,這樣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