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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庭秋忍住了,沒去給她慶祝。但八月底,林宛打過電話來問她:「我大後天去學校。明天能不能來拿走我的東西?」
她上次走得太匆忙,什麼都沒帶上。
余庭秋只能說好。
再見到林宛,她笑著笑著聲音都啞了:「小孩,你是不是瘦了啊?」
林宛低下頭:「嗯。」
余庭秋笑:「還是那個小木頭。」
她幫林宛收拾行李,還是忍不住想對她好:「要去學校了,買電腦了嗎?」
林宛:「沒有。」
余庭秋帶她去買電腦,又買了衣服,還有永州特色的零食,給她塞了滿滿一個行李箱。
林宛只住了一天就走。
余庭秋去送她。
等在車站,林宛沒進去,她也沒走。
文雅秀氣的少女低著頭,長久的沉默著。
余庭秋別過眼,心底沉甸甸的,喘不過氣。
無法形容那種感受,像是曾緊密相連的,溫柔呵護的心,忽然斷開了。
余庭秋叫林宛在原地等著,去便利店買了甜牛奶和麵包,遞給她:「路上別餓著。」
林宛抬起頭,叫她:「我知道。」
余庭秋嗯了聲,還要說什麼,手機響了。
是岑音的電話。
她往旁邊走了幾步,才接通:「岑總,我想我跟你說過了,不要再找我了。」
「庭秋……」岑音嗓音艱澀地說,「我做了個檢查,身體狀況很不好,我怕我再沒機會了……你能不能再跟我見一面?」
余庭秋深深吸了一口氣:「不能。我們早就沒以後了。」
岑音自嘲地笑了下:「你還是這麼狠心。庭秋,以前是你先追我的。」
余庭秋:「是,我先追你的。但也是我跟你提的分手。」
岑音沒說話。
她想起那天在病房,余庭秋為了一個女孩,拋下她離開的樣子……
那瞬間她看著昔日戀人的背影,手還尷尬地停在半空,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拋下的難堪。
「左右說到這裡……」余庭秋繼續說,「我也跟你把話說清楚。岑音,在你鬆開我的手那天你就該知道,我不要你了。」
岑音,這是重逢以來她唯一一次叫她的名字。
余庭秋說:「像扔掉的東西,我不會再撿回來。」
岑音……
我不要你了。
她笑著笑著,掉了一顆眼淚,反手擦掉。
掛了電話,余庭秋看見林宛等在旁邊。
那雙浸了江南煙霧的眼眸黑亮,眼睫輕輕撲閃著,這麼清澈的目光,愛與恨都分明。
她朝林宛笑:「放心,我不會再丟下你的。」
林宛愣了半天,才點點頭:「嗯。」
「好了……」余庭秋拉過她的行李箱,「真的要進站了。」
隱約有火車經過的轟鳴聲,見證著這人世的悲歡。
在離開之前,林宛還是輕輕地叫她:「姐姐。」
余庭秋忍著淚意:「嗯。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看書,鍛鍊身體,知不知道?」
「知道……」林宛點點頭,「我有話想對你講。」
余庭秋沒說話。
「對不起,那天是我沒忍住。」
「我不想讓你為難。」
余庭秋:「小木頭……」
林宛:「太早了,我知道的。再等我幾年,可以嗎?」
她知道余庭秋的等待是苦澀的,也知道讓她等待是殘忍的。
但她不得不說。
余庭秋按住發酸的眼眶。
等待……她可以嗎?
曾有人把她的真心踐踏到泥里。
少女沒等到她的回應,繼續說:「你知道嗎。古人說剖心為證,可惜我不能把我的心剖給你看。」
請你相信我。
一定相信我。
「胡說……」余庭秋有點生氣了,打斷她,「小孩不許亂說這種話。」
林宛卻朝她笑起來,梨渦淺淺的。
那麼熾熱明亮的情意,真誠又熱烈的,讓人無法抗拒的。
「我真的要走了。」
「姐姐。」
余庭秋不敢去看她,同時轉身:「走吧。」
一路走出去,站在陽光下。
余庭秋抬起手,感受到陽光的溫度。
在火車的轟鳴聲中,她忽然輕聲說:「小木頭。」
這份喜歡的確叫她為難,叫她羞愧難當,但也讓她由衷感激。
這麼多年,她還陷在那段失敗的戀情里。
她一直在自我否定,也自我懷疑,是不是因為她真的很差,所以才會被拋下。
她是不是一個……很糟糕的人。
她是不是不配得到真摯的喜歡?
這些年,她笑起來時隨心恣意,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不快樂。
她交過好幾任女朋友,都跟前女友有相似之處……她對她們寵到揮金如土,但從不願意有身體接觸,她滿心抗拒,一碰到手就恨不得馬上結束關係。
她不是在懷念她的戀人,只是一種自我欺騙。
她希望從這些與前女友相似的女孩身上,感知到一點點自我肯定。
……她也值得真摯的喜歡,對嗎?
可她感知不到自己的心。
直到現在。
她終於感受到澄淨的喜歡,乾淨透亮的心。
她也感受到自己的心動,她不用再去懷疑那個人為什麼喜歡她,是不是真的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