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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非常離譜的變種流言吧……其實從某個角度來說,也算是邏輯自洽——不是有所求,為啥要給貧民區的窮鬼們發鹽?不是偷盜了許多鹽,誰又會捨得出手豪闊地撒鹽收買窮鬼們?
貧民區的人根本沒能跟鹽先生說上話,當然很清楚那位先生並沒有對他們提過要求、更別提什麼收買,奈何他們的話實在是沒什麼份量……
「嗨,你們在這呢!」
約翰和桑吉正煩惱,他們的朋友、在城裡工坊當學徒的湯米,滿頭大汗地找了過來。
「你這麼早就回來了?」約翰看見湯米,吃驚地道,「工坊關門了?」
「別說這個了。」湯米擺擺手,左右看了看,拉著倆個夥伴跑進巷子深處、找了間沒人住的棚屋鑽進去。
「我在印刷工坊,看到了鹽先生的通緝令。」關上門窗,湯米擦了把汗,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道。
「什麼?!」約翰和桑吉驚了。
「鹽先生真的是偷了鹽庫的大盜賊?」桑吉倒吸一口冷氣。
「不,跟鹽沒關係。」湯米神色古怪地道,「付錢印刷懸賞令的不是市政廳,是教會。鹽先生的名字叫馮·阿爾方斯,教會的人聲稱鹽先生與邪惡的黑魔法師合作,只要提供線索,就能拿到十個金幣的獎金。」
十個金幣,算是金幣教會肯為遷怒支付的最高代價了……這筆錢聽在貧民區住戶耳中,毫無疑問,稱得上天價。
「看到過鹽先生的人……不少呢。」桑吉夢囈般地道。
鹽先生總是夜晚到來,且從不跟人說話,但他也沒有故意迴避過別人的視線,像這三個年輕人一樣出於好奇、躲在暗中見過他的人不在少數。
湯米又擦了把汗,沒有出聲。
約翰和桑吉隱約察覺到什麼,兩人漸漸感覺有些口乾舌燥。
他們知道湯米似乎心動了……他們其實也有些心動。
只是通報線索就有十個金幣,這種事誰會不心動呢。
但……出賣一位對他們抱持善意的先生,對這三個年輕人而言,仍然是件難以啟齒的、讓他們感覺羞恥的事。
約翰狠狠心、把內心深處那喧囂不止的慾念壓下去,啞著嗓子道:「通緝令放出來,肯定會有人去報信。你們說,我們是不是想辦法提醒鹽先生,不要再來了?」
「……是應該這麼做,鹽先生給我們這麼多人家送鹽,我們不能對不起他。」桑吉像是有些遺憾,又仿佛鬆了口氣般附和。
湯米麵露苦澀,大約是失去十金幣的肉痛讓他感覺窒息,捂著胸口難受地道:「那我們該去哪兒找他呢,誰也不知道他白天都藏在哪裡。」
「他每次都從那邊來。」約翰扭頭看向棚屋外的西南方向,「我們今晚提早一些到那邊去,找個安全點的地方等鹽先生,怎麼樣?」
桑吉猶豫了下,吶吶地道:「可還有些人家沒有拿到鹽……我家就還沒輪到。」
「如果鹽先生被幫派的人或是教會抓住了,那就永遠別指望還能有鹽了。」約翰拍了把桑吉的背。
「說得也是。」桑吉嘆了口氣。
接下來,三個年輕人像模像樣地商量了半天行動計劃——給鹽先生通風報信這事兒肯定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別說是教會了,南城的幫派隨手都能捏死他們,他們可不敢暴露出去得罪人。
數小時後,天色漸漸開始變暗時,約翰三人便各自找藉口離開家,儘可能不引人注目地溜出了貧民區。
貧民區和騾馬市場離得很近,一些商家自建的馬棚、儲存草料的簡陋倉庫直接就挨著貧民區;三人並沒走遠,直接找了一座放草料倉庫躲了進去——貧民區沒有人家養得起牛馬,騾馬市場的商人並不擔心有人偷草料,倉庫通常只有木銷沒有掛鎖。
趴在帶著淡淡牛馬糞味兒的草料倉庫里等了會兒,三人便透過疏漏的倉庫木板牆壁看見……一大群作套頭衫背帶褲打扮的幫派分子,大搖大擺地從外面經過。
「這些傢伙真的來了。」桑吉哆嗦了下,臉色迅速發白。
貧民區沒什麼油水可撈,幫派分子沒興趣把精力浪費在這些連自個兒兩餐都無法保證的窮鬼上,大部分貧民區住戶,對幫派分子的印象只停留在「強壯的男人能去跟他們混口飯吃」這個程度。
但桑吉在消息靈通的報社幹了多年送報工,他可是太清楚這些幫派份子有多兇殘了——每個月,城裡都會出那麼一兩起與幫派份子有關的、會死人的惡劣事件!
幫派份子過去不久,又有一輛馬車從三人藏身的倉庫前方土路上經過。
這輛馬車的車身上,有金幣教會的紋章。
桑吉和約翰不約而同伸手,把差點驚叫出聲的湯米嘴巴緊緊捂住。
馬車車輪聲去得遠了,兩人才敢放開臉色開始發青的湯米。
「教會的人居然來得這麼快……早上才印的通緝令,已經被人看到了?」湯米又是心痛懸賞金、又是擔憂地道。
原先還心動不已的約翰倒是把那份糾結放下了,湊到牆縫處往外偷看:「這就不用猶豫是不是要背叛鹽先生了,這事兒輪不到我們去做了——教會的車直接進去了,他們已經知道鹽先生的活動軌跡了。」
「看那,來了、來了!」桑吉忽然激動地低聲提醒。
剛升起的月光下,披著帶兜帽斗篷、背著大背包的魁梧男人,出現在西南方向的樹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