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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萊斯頓只領著親信的執事與男僕,腳步匆匆地往府中東側一路小跑,出了人聲沸騰的正院、穿過中庭,又在幽深的花園中穿行了一段路,才趕到父親居住的別院。
這座從伯爵府外絕看不到的幽靜別院,此刻……並不冷清。
格萊斯頓將男僕留在院外,領著執事踏入院內,三三兩兩地分散在院中各處的幾百名著裝各異、氣質陰鬱的男女便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格萊斯頓少爺視若無睹,昂首挺胸走向院中那棟兩層高的大屋,跟著少爺一路趕來的執事卻是面色刷白,緊張地低下頭,不敢隨意東張西望。
屋內的人也不少。
一樓正廳,靠近落地窗一側的組合長沙發上,坐著十來位穿著華貴服飾的貴族。
組合沙發後列著一長排高背椅,坐著同樣衣飾華美、但身份要略低一些的貴族。
除了這些有資格坐著的人外,廳中還分散站著不少披著黑袍的教徒。
組合沙發中,正對著大門方向的單人沙發上,坐著的是身穿柔軟蜘蛛絲常服的格凱特安伯爵。
格萊斯頓少爺將可信任的執事留在門邊,大步走到組合沙發前,恭恭敬敬地躬身:「父親。」
格凱特安伯爵緩緩轉過脖子,視線投向自己的次子。
在外人面前永遠能保持鎮定自若的格萊斯頓少爺,與「父親」目光接觸的瞬間,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下。
連「次子」都已經年近五旬,理論上說應當有近八十高齡的萊茵王國大貴族、塔奇亞領領主格凱特安伯爵,看上去並不如何蒼老。
坐在寬大單人沙發上的老伯爵,體格雖不如職業級強者那般壯碩,但只是肉眼打量,是可以判定此人相當身強體健的——坐姿筆直,背部不見絲毫佝僂;身材足以支撐起寬大的蜘蛛絲常服、看不見老人應有的肌體萎縮之態;面上的皺紋也只在眼部和唇部周邊能看見痕跡,面頰、額頭、下巴等部位依然十分飽滿。
若他與格萊斯頓少爺同時出現,自稱是格萊斯頓的兄長,也不會引起多少人懷疑。
但……這只限於老伯爵不開口、不動作的情況下。
當老伯爵直直地盯著「次子」看了數秒,開口發出聲音時,那呆板、僵硬的聲線,那緩慢得與楊秋設定的「殭屍NPC語速」相似的吐字,以及……說話時只有嘴唇顫動、其它面部肌肉完全不參與的詭異神態,便連對神秘學一無所知的普通人也能發覺出不對來。
「外面情況如何?」老伯爵一字一句地、緩慢地道。
格萊斯頓溫順地垂著眼皮,恭敬地回道:「亡靈已經攻上城牆了。」
這句話要是說給等在大客廳那邊的客人們聽,不知多少人會當場驚叫出聲,隨後暴露出各種惶惶不可終日的醜態來。
在這間別院內說出來……在場的人卻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至少坐在格凱特安伯爵附近的這些同樣體面的貴族們沒什麼反應。
後方高背椅上那一批人,倒是微微露出緊張神色,但也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鍵一樣。
格萊斯頓眼角餘光看到這些坐著的貴族僵硬的反應,卻……不像是對著自己的「父親」
時那樣畏懼,反而流露出一絲羨慕來。
只有站在門邊的執事,拼命地低著頭,不敢看向廳中任何一人。
格萊斯頓話音落下數秒後,一名坐在長沙發上的貴族開了口,他的語速比老伯爵略快少許,說話時臉上的「動靜」也比老伯爵更熱鬧一些:「看來噩夢屠夫是真想將我們這些人趕盡殺絕。」
又是數秒的空檔後,又一名貴族出聲道:「他當然不會手下留情,捨不得及時撤走的『歡愉教派』、『托亞教派』、『永生教派』幾乎被他斬草除根。」
「可笑,那些不成氣候的教派如何能跟我等相比。」
「居然認為那種遠遠遜色於鍊金大炮的炮火足以威脅到我們,噩夢屠夫太狂妄了。」
「應當給這個狂妄的傢伙一些教訓。」
一通緩慢到詭異的斥責後,沙發組合座上唯二的兩名貴婦人中,看上去較年長的那位開了口:「諸位,噩夢屠夫可沒有那麼容易對付。」
格凱特安伯爵緩緩地扭過脖子,看向這位貴婦:「卡特夫人,你怎麼看?」
卡特夫人的語速與老伯爵相近,擋她開口時,描繪著精緻妝容的面孔生硬得像是一具玩偶在說話:「中部淪陷時,我的人正好滯留在羅布鎮。歡愉神使被消滅時,我的人感應到少許微弱的虛空氣息。」
「虛空氣息」這兩個詞語一出,聽到亡靈攻上城牆時還沒有什麼太大反應的在場諸人,齊齊變色。
邪神神眷攜帶者對虛空氣息的忌憚,更甚於超凡。
超凡者遭遇虛空氣息,不過是面臨的失控風險提升罷了;換成邪神神眷者,那可是極其要命的事——本體在虛空沉淪的邪神,其意志天然就會被虛空吸引,導致神眷被剝離!
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出現過太大情緒波動的格凱特安伯爵,面部幾乎僵死的肌肉微微顫動,呆板的語氣中也帶出少許怒意來:「這個骯髒的雜碎,卑劣的小人……難怪他敢將手伸到塔奇亞來。」
老伯爵這句話若是被楊秋聽到,或許就會讓楊秋看破許多之前沒能解開的困惑,比如——金幣教會的態度。
金幣教會是真的不知塔奇亞領已成邪教大本營、塔奇亞領封地貴族集體淪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