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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塔塔城來的流民在路上便知道會有亡靈指導他們做事,接受力還算比較可以,至少比當初初見亡靈的威斯特姆人來得鎮定。
先後支援過威斯特姆鎮和永望鎮的亡靈工程師算是比較了解這個「遊戲世界」的底層情況,不久前才剛分配到頭盔亡靈農學家可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活生生的流民;雙方碰面時,這位工具人玩家中的「萌新」,反應比流民還大。
「媽耶,這、這也太——太離譜了吧!」
新鎮山谷內,遊戲在線時長加起來只有二十幾個鐘頭的「萌新玩家」,看著一廣場就地休息的流民,下巴差點沒掉地上。
這位「萌新玩家」,名字叫吳清,年紀不算太大,不到四十歲,還是個八零後。
國家隊內部競爭也相當激烈的工具人名額能落到這個「年輕」人頭上,是因為這人也有著與紀棠類似的背景——她是位扶貧幹部,十幾年前農校畢業就下鄉扶貧、特別能吃苦,年紀輕輕就已經功勳加身,還被評為某省十大優秀青年。
被調到最窮困的山區去扶貧時,這位扶貧幹部乘坐的車子被山洪卷到了山溝里,四個同事裡只有她倖免於難,但腰椎也受了傷,胸口以下都失去了知覺;新入手的頭盔內部分配時,一位老幹部主動把自己輪到的名額先讓給了她。
吳清年輕的時候家用電腦還是稀罕貨,家境比較貧困的她也沒有能拿來上網吧的余財,農校畢業後又響應國家號召報名下鄉,十幾年風裡來雨里去,有了電腦也沒有能玩遊戲的時間,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小白萌新。
得到工具人名額後,癱在病床上的吳清惡補了許多國家隊老前輩們總結的「遊戲常識」,進入「遊戲」後,吳清沒有像普通玩家那樣震驚過於寫實的骷髏身軀,而是興致勃勃地跟著農校校友往鄉下跑,很是了解了一番這個「遊戲世界」的貧困現狀。
但即使是抓緊時間跑了一遍威斯特姆和永望鎮的鄉村,親眼看到眼前這幫「NPC同事」弄回來的流民,還是刷新了吳清的世界觀……
這是怎樣慘烈的一群人啊!
衣不蔽體、亂如稻草的頭髮、髒得像是非洲人的外表並不算什麼,地球上的部分講究考據的影視劇還原民國原生態時,演員的扮相併不比這些真正的流民差多少。
但演員能還原的也就是最淺顯的扮相了,真正的流民是再優秀的演員也沒法演出來的——所有人的皮都包著骨頭,看不到半點兒肉,手腳細如麻杆,小腿比超模還細,肩、背薄得能直接看見骨架,腹部凹陷,光看臉竟和玩家們的骷髏頭大差不離。
吳清一臉驚恐地觀察了一遍這群人,朝著領她來的老前輩叫道:「這、這不行啊叔,這些人我覺得都應該先去醫院,根本不可能讓他們開荒的啊!」
「遊戲」經驗更豐富的老工程師也在咋舌:「是挺慘的,之前永望鎮接收的那幫奴隸看起來都要比他們圓潤點。」
身在矩陣內、不用戴徽章也能與亡靈交流的華格納聽到這話,諷刺地笑了笑:「奴隸畢竟是有主的財產,花錢買了他們的人不能看著他們餓死。失地流民看似還有自由身,可卻不會有人在意他們的死活。」
這話聽得老工程師和吳清情不自禁地齜牙咧嘴……
「這是什麼道理,自由身反倒還不如奴隸了。」吳清捂著胸口憤憤地道。
「把活生生的人變成鬼,舊社會就是這樣的了。」八十多歲的老工程師來了句很有年代特色的感嘆,「小瓦,我看開荒可以先緩一緩,咱們還是先用點時間搞下救助。」
華格納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小瓦是對他的稱呼……擦了把汗,道:「當然是聽您的。」
塔蘭坦亡靈分兩種,一種能戰鬥更能搞事,另一種不參與戰鬥,但能主持做事,本事還都很大——這是市政廳的原住民們老早就發現的事實。
至於這兩種亡靈的區別,也很好區分……前者喜歡穿著裝備提著武器到處晃蕩,行事百無顧忌,還經常把別人當成透明人;後者大多只穿著簡單的著裝(新手套裝),對人禮貌客氣,會耐心地跟人交流溝通——這也是市政廳的原住民們自行摸索出來的經驗。
對於後者,市政廳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很尊敬的,畢竟這類型亡靈的代表人物是紀棠鎮長和趙姐女士,這兩位的本事別說是華格納了,沃爾頓這種大地方來的有見識的人,都挑不出半點不好來。
在老工程師的建議下,華格納先讓人燒熱水、備藥水,將四千流民按男女老幼分成數批依次清潔、剃除毛髮、發放衣物,又將身體有病症的人挑出來集中救治。
雖然只能簡單地清洗傷處、分配點稀釋過的鍊金藥水,再給有皮膚病的擦點皮炎平、有外傷的上點雲南白藥,也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強。
再來,是為這些全都有長期營養不良症狀的流民製作「養生餐」——其實就是用大鍋燉煮加了雞蛋菜葉、少油少鹽的碎粒玉米粥;長期飢餓的人不能吃過於油膩的東西,這點兒常識本地人都知道。
等把流民們安置進新鎮空出來的房屋內,天色都已經黑盡了。
到了晚上「NPC同事」要休息,老工程師和吳清也不打攪他們,各自帶上背包,離開山谷勘探周邊地形、水源。
天亮時華格納爬起來,發現在鎮政廳里辦事的只剩下亡靈工程師,那個亡靈農學家不見了——加入矩陣的原住民能看到玩家頭頂的ID,靠ID可以分辨亡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