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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主動應徵而來的治安員都大略知道亡靈政權統治區的環境,在集體提桶跑路的拉爾斯城上層和新入主的亡靈政權之間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積極性是有的,辦事兒的能力也有,但必然談不上能有多少覺悟。
先後審訊十餘名被亡靈嚇破了膽、上來就老實交代家底兒的嫌犯兼人證,做了十幾份筆錄,部分治安員就受不了。
「都已經趕跑了那些傢伙,連城主府都抄過了,還做這些沒用的事兒幹什麼呢?真是折騰人。」
一名四天前應徵、原為退役傭兵的治安員將整理好的口供筆錄抱回檔案室,沒有急著回去繼續提審嫌犯,而是站在走廊上,一面發著牢騷著一面打開煙盒,遞給同組的搭檔。
與退役傭兵同行的治安員原來是城裡的民兵……民兵隊長跟治安官一塊兒跑路,大頭兵們全給丟下了。
見同伴有摸魚划水的意思,他也懶得那麼積極地去干那些在他看來同樣沒啥意義的審訊活兒,伸手自然地從煙盒中拿了根捲菸,掏出火柴點燃。
「可不是呢?反正誰都知道亡靈當執政官的地方是不會放過那些貴族的。」
吐了個煙圈,原為本地民兵的治安員放鬆地靠到牆上,嘴巴里咬著捲菸,揉著酸脹的胳膊道:「拉爾斯城這地方,能做出禍害掉所有守夜人這種大事來的除了那些貴族還能有誰?能把那麼多邪教徒悄無聲息藏在城裡的又能還有誰?把那些沒人性的傢伙全乾掉塔奇亞就太平了,還用得著做什麼審訊留什麼口供,真是莫名其妙。」
被趕走的拉爾斯城上層與這兩名治安員一樣是本地人,但兩名治安員絕不會物傷其類——智商沒有問題的正常人,都不太可能跟多年來騎在他們頭上為非作歹的剝削者共情。
更別提應徵進入治安司後,接觸的第一樁案子就是全城高層與邪教苟合、殘害本地人乃至守夜人的驚人大案……倆治安員只會暗恨那幫雜碎逃得太快,沒有落到亡靈手上。
剛整理好物證的史丹佛探員從治安官辦公室出來,就看到倆治安員躲在走廊轉角處摸魚,眼神頓時變得犀利起來。
「探員。」
還沒發上幾句牢騷的兩人嚇得夠嗆,連忙丟掉捲菸,老老實實站好。
史丹佛探員看了眼地上的捲菸,伸手一指:「都沒抽幾口就丟掉,太浪費了吧,這也是菸農辛辛苦苦種出來的。」
倆治安員:「……」
倆人默默蹲下把煙撿回來,尷尬地拿在手上。
史丹佛探員掏出菸斗和煙盒,從煙盒裡捏了一小撮菸絲裝上,道:「別緊張,熬夜時需要菸草提神是很正常的事,記得抽完了趕緊回去工作就行。」
倆新應徵的本地治安員暗暗鬆了口氣,看來這位阿德勒領來的探員還是好說話的,並不像外表那麼古板……
「但你們剛才說的話不對。」史丹佛探員又正色道,「我們在做的,可不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無聊事,而是我們職權和責任範圍內的正經事。」
倆治安員:「??」
「首先,我們並非一定要針對所有貴族,我們針對的只是壟斷大量社會財富和土地資源,並有違反萊茵憲法、違反各地法令明令禁止行為、涉嫌犯罪的貴族。」史丹佛探員嚴肅地道,「自身沒有劣跡、不曾違法,也不曾惡意壟斷大量社會財富、不曾逃稅漏稅的貴族,無論是在因納得立,還是阿德勒、還是現在的拉爾斯,都是合法公民。」
倆治安員,一臉懵逼。
史丹佛探員依舊十分嚴肅,一板一眼地道:「拉爾斯城的逃亡貴族也好,塔奇亞領其它地方的貴族也罷,若我們要追究他們的責任,審判他們的罪行,都必然要有確實的罪證。否則,違背萊茵憲法的人豈不是變成我們了嗎?」
消滅不勞而獲的剝削階級,將社會資源重新分配、讓所有人皆可得利,是亡靈政權最重要也最核心的施政目的。
但這個消滅,不能只是野蠻地從肉體上消滅……那和山大王輪流坐莊沒區別。
將高高在上的特權階級拉到法律法規規制範圍內,貫徹落實憲法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才是最能獲得體系內外所有人認可,也最能穩定人心的操作方式。(雖然這也會導致訟棍集團崛起、大法黨泛濫等問題……)
按規矩按章程做事的個人或團體,永遠比按心情、好惡、上下尊卑、遠近親疏做事的個人或團體,更能獲得大眾信任。
而大眾信任,才是政權統治的根基——像是地球上允許政客說話不算話、忽悠選民變成常例的米O堅,要不是「和平(he)使(武)者(器)」的存在,南北戰爭東西戰爭州獨立戰爭啥的老早就搞起來了。
史丹佛探員加入魔網矩陣,正是因為他十分贊同亡靈政權的法制理念——照章辦事、依法行事,執法必嚴違法必究,任何人都不得凌駕憲法之上,這真是再讓探員認同不過了。
伊齊基爾家統治阿德勒領的時代,史丹佛探員辦案時總是這家的管家過來打招呼、那家的親戚過來說情,都快把他煩死了——要不是楊秋騰出手來立即對阿德勒領下手,再拖個一年半載,史丹佛探員沒準兒會辭職跑去投靠老友蒙克。
兩名治安員對視一眼。
史丹佛探員這種死板的風格讓這倆剛上崗的治安員很有些無力吐槽,但不得不說……這位嚴肅古板的探員說的話確實十分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