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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還是別試圖去理解這些傢伙了。
哈爾閉上眼睛緩了緩,過了會兒才再次睜開滿是血絲的雙眼,疲憊地看向重影。
他已經麻木了。
反正最難堪的一面都讓這麼多亡靈看過了,楊那個傢伙更不用說……就像是被迫果奔的人一樣,一開始還各種狂躁羞恥,習慣了麼,感覺也就那樣。
他甚至還有心情對亡靈們的進攻策略品頭論足……當拿盾牌的亡靈試圖用身體卡住「吉姆」時,哈爾便忍不住吐槽了句:「太蠢了吧白痴!那小身板兒做得了什麼?」
哈爾還沒吐槽完,這個冒進的亡靈便給「吉姆」那沉重的三重身壓散架,化成白光消失。
「保持距離才對——還上?!」
另一個拿盾牌的亡靈衝上去想把戰友掉落的東西撿起,結果被「哈林頓叔叔」一巴掌拍沒掉。
哈爾「嘖」了一聲。
兩個拿盾牌的掛掉,其餘的亡靈倒也反應過來不能硬抗,迅速散開、靠黑魔法的遲緩效果與「吉姆」兜圈子。
哈爾看得不住搖頭。
亡靈們執著地攻擊著「吉姆」,這種策略實在很蠢。
這隻因哈爾扭曲的精神而生的怪物,「吉姆」是主體,「哈林頓叔叔」和「奧莉芙」是「吉姆」的延伸。
兩方人馬開戰,誰會先去咬最硬的骨頭?當然是先從最弱的地方突破。亡靈們若真想擊敗這隻投影怪物,應當優先進攻「奧莉芙」和「哈林頓叔叔」才對。
三、四分鐘左右,這隊亡靈便被逐一擊破,集體團滅,重影消失。
另一個重影畫面中的亡靈,在執著地進攻了「吉姆」十餘分鐘後,似乎總算察覺到它們的進攻策略有問題,轉而嘗試性地攻擊「奧莉芙」。
可惜,它們更換進攻策略晚了一些,拿著粗木法杖的亡靈精疲力盡,已經無法施展黑魔法遲緩「吉姆」的動作,仍然是團滅下場。
哈爾看著這些亡靈頑強地在化為白光的最後一刻仍然努力嘗試著在他看來純屬徒勞的進攻,心情莫名複雜。
他真的不懂這些亡靈為何要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即使成功將其擊殺,只要虛空之境還在,他這個「本體」還在,這個怪物仍能無限復生。
「……真蠢啊。」哈爾自言自語,「果然是些沒有腦子的傢伙。」
一個多小時後,哈爾都有些昏昏欲睡時,這些亡靈再度捲土重來。
又一個多小時後,這些亡靈再再次出現在哈爾的異化精神領域。
哈爾第四次在重影畫面看見這兩隊亡靈時,塔特爾和雷克斯都睡熟了,屋裡只有他一人還清醒著。
來來回回的都是這兩隊亡靈、沒有其它。
它們的爭吵、討論、互相打氣,哈爾都聽得清清楚楚,甚至……記住了部分亡靈的名字。
這些格式怪異的「名字」,有那麼幾個哈爾還感覺有些耳熟,像是聽過不少次;只是他從前並不在乎這些亡靈、還恨不得早點兒擺脫楊和這些傢伙,便沒怎麼往心裡去。
他對這些亡靈的印象長期停留在片面而單薄的瘋狂,混亂,不可理喻——而現在,哈爾像是猛然間才發現……原來這些亡靈也是有悲喜的。
它們並不像它們那統一的骷髏外表那樣千篇一律,它們各有各的性格。
有的亡靈怯懦軟弱、容易退縮,有的亡靈樂觀積極、喜歡蠻幹,有的亡靈沉著冷靜,聰明穩重。
這些各有性格的亡靈,在拿著粗木法杖的亡靈指揮下,齊心協力地與他心中的魔鬼戰鬥,沒有誰質疑這麼幹到底有沒有意義,也沒有誰當了逃兵。
哈爾怔怔地看著它們,腦子裡的念頭開始翻湧。
是啊,它們只是在做無用功,擊敗虛空之境中具現化的扭曲精神投影根本就毫無意義。
但……贏,又何嘗不是意義?
人這一生,有多少付出是有意義的?
他自己不也做過許多無意義的事嗎?
想贏,為想贏而付出,本身就是一種意義了。
疲倦至極、精神處於微妙放鬆狀態下的哈爾,忽然感覺渾身一松。
哈爾一愣。
似乎……有什麼長久壓在他心底的東西被移走,他只覺渾身都輕鬆了不少。
哈爾慢慢地坐正,難掩驚奇地看向自己的身體。
連續兩個晚上沒有休息好的疲憊在快速消退,他能感覺精力正快速回到他的身體裡。
不光是肉體上的輕快,精神上,他也感覺前所未有的清明。
就像是充足的睡眠後自然而然地醒過來那樣,精力充沛、精神充足,渾身都是幹勁。
屋內的光線並不算充分,掛在牆壁上的馬燈只能照亮離牆面四米內的區域,稍遠點兒的地方都籠罩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但這會兒哈爾像是視力忽然間增強了,一樣,連躲在立櫃陰影下的、緊貼著地面的蜘蛛都看得一清二楚。
哈爾呆了呆,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的靈感……提升了!
他的精神力也在提升!
高階施法者強大的精神力才能達到真正強化肉體的功效、完成身體能力上的超凡蛻變;沒有邁入高階的施法者,和哈爾這種職業級,也只有在靈感和精神力提升時才能享受到肉體被反哺的短暫快感。
一面欣喜莫名,一面,哈爾又感覺心頭有什麼地方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