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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先生那高達五十金幣的年收入,至少有一半是通過職務之便獲得的,而這,是雖不公開但卻合理合法的潛規則,秘書司本就有這樣的特權,就像領主指派本地市長的人選一樣合理合法。
類似的情形,也發生在秘書司的其他高級文員身上,比如格里先生面前的友人……這位友人撈金的渠道還比格里先生更優秀一些,他原本負責的是因納得立領地的土地審批權限——貴族們想要購買(兼併)哪塊好土地,總得打發下他這個負責本地土地所有權登記入檔的人。
直接對接市長和領主的秘書司,大部分高級文員即使攢夠了資歷了也不會願意升遷,外人羨慕不已的灰色合法收入就是最大的主因。
可惜的是,隨著巴特萊斯家被趕下台,秘書司的好日子也到了盡頭——不講規矩的查理·雷克斯連市長人選都沒定就直接取消了秘書司,把秘書司的高級文員們打散分配到各個部門,讓他們這些高級文員去干剛入職的新人就能做的基礎抄寫工作!
格里先生就被發配到了文化司,而他的頂頭上司是個名叫希貝爾的、曾經在威斯特姆當過妓女的女人!
這個希貝爾倒是還沒有來到城中、還留在威斯特姆那邊開展著什麼掃盲工作,但這種可恥上司的存在已經足夠讓格里先生感到他的人格被羞辱……他偶爾也是會和夫人一起去參加貴族舉辦的酒會的,如果酒會上哪個貴族調侃他幾句為妓女做事,那他還有臉面站在那些體面人之間嗎?
有著相同遭遇的兩人在書房中越說越激動,興頭之上,友人衝動地脫口而出:「不如我們和三世一起走吧?」
剛還喋喋不休地隔空臭罵新領主雷克斯的格里先生,一下子安靜下來。
阿德拉三世戰敗後,一直被關在監獄。
城中的貴族們都在冷眼看著一進城就不講規矩地毀了大家財路(賭場、妓院)的查理·雷克斯會如何對待前領主,大約是不想招致貴族們強烈反彈之故,雷克斯這個可恨的私生子並沒有對巴特萊斯家做太過分的事,只查封了巴特萊斯家的大宅便算數。
但……雷克斯似乎也沒有興趣對巴特萊斯家太仁慈。
格里先生是知道的,前幾天達西子爵試探著找了個藉口吞掉了巴特萊斯家在凱恩鎮的那座大莊園,而雷克斯領主對此並未作出過反應。
在入城之日損失慘重的各家貴族便像是接收到什麼信號一樣,群起對巴特萊斯家的莊園農場下手——在格里先生看來,雷克斯領主似乎是默認了貴族們對巴特萊斯家遺產的分割,試圖以此安撫憤怒不已的貴族們。
像今天,新成立的後勤司那些粗魯的平民婦女在酒吧區重新組織開業而沒有受到任何刻意阻撓為難,原因便是貴族們都在忙著往自家兜里扒拉原屬於巴特萊斯家的土地,暫時無法分心在城中刷存在感。
通過自己的夫人與貴婦人們的交情,格里先生是知道本地貴族對雷克斯這個不守規矩不講道義的私生子有多麼惱火的;他還知道城裡那些轉入地下的街頭幫派,其實目前都已經被各家貴族有意地收容起來了,就等著什麼時候給雷克斯領主製造些大麻煩。
簡而言之……格里先生已經不太看得上如喪家之犬般的巴特萊斯家了,以他對本地貴族態度的了解,他覺得他完全可以耐心一些、再等一等,也許過不了多久,雷克斯就得被本地貴族聯合起來趕下台了。
到那個時候,不管誰成了新領主,格里先生都覺得自己還有東山再起的資本——他在市政廳秘書司工作了十四年、有足夠豐富的經驗和傲人的資歷,只要不是雷克斯,哪個貴族當領主都得啟用他這樣可靠的高級文員。
斟酌了會兒,格里先生對相交多年的友人別有深意地暗示道:「也許我們不用太心急,約頓,誰知道雷克斯領主什麼時候才肯釋放三世呢?」
友人沒能第一時間領悟到格里先生的意圖,疑惑地道:「三世認識那麼多王城的大貴族,雷克斯領主總不至於讓三世太過下不了台吧?」
格里先生只能委婉地道:「這是當然的,約頓,雷克斯領主遲早是要釋放三世的,不過我覺得我們可以再等一等,不用那麼早就下決定……即使三世人脈廣闊,可我想他應該也很難在因納得立之外的領地解決那麼多人的就職問題——你看,你都想著跟隨三世離開,有這種想法的人肯定不會少,我們可沒有比其他人更與三世相熟。」
約頓的神色頓時有些奇異,欲言又止。
他還以為格里那位長袖善舞的夫人與巴特萊斯家也能說得上話呢,看來是他想多了。
不能在三世那兒混個臉熟,跟隨這位丟失了領地的前領主離開就成了帶賭博性質的押注,約頓不得不打消主意,長嘆著靠到高背椅上,痛苦地道:「這種日子可真是讓人絕望,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看到改變。」
「可不是呢,只能耐心等待了。」格里先生也不由得唏噓。
如約頓、格里這種自以為離貴族更近的中產都關心著阿德拉三世的去向,查理·雷克斯本人當然也不會忽略了這位被他隨手丟進監獄裡關著的前領主。
從應付貴族們的無聊酒會上出來,雷克斯來不及換掉穿得他渾身難受的禮服便跑去找占用了巴特萊斯家大宅的楊秋。
見到躺在豪華客廳里玩手機的楊秋,雷克斯便劈頭蓋臉地問:「楊,北城那些工廠我們真的不用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