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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蒙·德·龔古爾斜睨莫泊桑:「你在說他的《惡之花》?那本書里儘是惡魔主義!在波德萊爾看來,天使應該長著婊子的臉,一切美好皆是醜陋的表象。」
「小說與神秘主義,有趣的話題。」儒勒·凡爾納與小仲馬也加入了這個話題,小仲馬坦然地笑道:「我可是一名現實主義作家,堅信藝術最終總要回歸現實,諸位,信仰神秘主義的人拔劍吧,我們來決鬥。」
愛彌爾·左拉反駁:「小仲馬先生,你說錯了把,藝術要回歸的是自然!我們生活在自然之中!」
五十五歲的屠格涅夫與小他十歲的托爾斯泰坐在對面,相隔距離很遠,兩人的表情硬邦邦的,如同不苟言笑的貴族老爺,毫無俄國自己人之間的親近。
在十多年前,兩人因為口角矛盾未能及時解開,作為朋友的兩人徹底決裂,這次托爾斯泰會應邀前來,靠的不是屠格涅夫,而是多名法國作家的聯手邀請。這些人給足了托爾斯泰面子,導致托爾斯泰難為情,猶豫著就同意了邀請。
居斯塔夫·福樓拜為此抹了一把汗,他對王秋誇下海口,發誓會請來托爾斯泰,卻忽略了作家私底下的矛盾。
幸好,他成功了。
居斯塔夫·福樓拜對莫泊桑提前交代道:「要是兩個人想決鬥,你得替我阻止他們。」
莫泊桑拍著胸膛說道:「我一個人就能打敗他們!」
比不了文,可以比武!
麻生秋也的目光看到了托爾斯泰的異樣表現,在場十多位作家,只有托爾斯泰對神秘主義沒有發言。
這位俄羅斯作家有著茂密的白鬍子,好似樹根,整張面孔遍布著溝壑,
在麻生秋也的期盼下,托爾斯泰雖然一頭霧水,但是對上那雙溫潤的眸子,從裡面看到了俄羅斯那片凍土裡無法生長的東方古典之美,對方在無聲地等待他的回答。
感謝萬能的青春之神,托爾斯泰能一邊體會到每個人看到王秋後的衝動,也能冷靜地批判自己的雜念。
最終,托爾斯泰吸取他人的意見後說道。
「神秘主義的最終形態,是在現實的基礎之上構築出一個理想的烏托邦,從而成為自己的上帝。」
「創作小說,就是創作神秘主義者想要的世界。」
這句話得到了所有作家的共鳴,世界上很多東西會離開自己,唯有筆下的文字是自己的!
屠格涅夫不禁看向了托爾斯泰,張了張嘴,沒有辦法再說什麼。他們因為一件小事而鬧翻,而此時,屠格涅夫又記起了當年想要與托爾斯泰見面交流的激動,這個如今不再年輕的年輕人,永遠懷有常人沒有的愛與善良。
在托爾斯泰之後,麻生秋也的手指放在膝蓋上,交叉相握,腰部挺直如一棵不願彎曲的松樹。
他的眼神異彩連連,說道:「很精彩的見解。作為作家,你們在思維碰撞之間擦出火花,作為讀者,請讓我感謝你們給予我在旁拾取火花的機會。」
莫泊桑下意識嘿笑道:「我可以天天幫你擦火花……」
「閉嘴,莫泊桑,你連作家協會的門檻都沒有跨過。」麻生秋也打斷莫泊桑的騷話,一個還未開始寫作生涯的作家,永遠是編輯眼中不合格的備胎。
莫泊桑被堵得抑鬱,悻悻地閉上嘴。
「我認為,小說具備神秘的力量,它可以治癒人的心靈,也可以引發其他的『奇蹟』。」麻生秋也娓娓道來,「傷心的人看一本快樂的書會破涕而笑,快樂的人看一本悲劇的小說會流淚,瀕死的人看到有生之年的小說竟然寫出了後續,哪怕是強撐著一口氣也想要讀完。」
「而去世的人,他們可能會留下遺囑,讓後代子孫可以把作家的書籍送給他們到死亡的世界閱讀,若是連兒子、孫子都等不到,他們的怨念會一代代繼承下來……」
在場的作家本來是一個個面帶笑意,聽著就流冷汗了。
有這麼誇張的讀者嗎?
「即使是嬰兒,也會在母親的陪伴下講述童話故事,在完全聽不懂的時候為母親的聲音而牙牙學語。」
「這些都是無形的力量。」
「這些都是作家的魔法。」
「我認為文字是神秘的,以文字創作故事的人可以打通生死的橋樑,為生者帶來希望,為死者送去福音。」
麻生秋也的雙掌一合,當著這些文壇的瑰寶面前笑道。
「以我為例子,我就是靠你們活著的。」
「沒有看到我想要看的小說之前,我祝福在場和不在場的所有作家們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請諸位要注意保養,千萬不要讓讀者失望——」
「否則。」
「我會派人送溫暖的。」
他說完了玩笑性質的話語。
愛彌爾·左拉跟朋友嘀嘀咕咕:「送溫暖是什麼意思?」
埃德蒙·德·龔古爾猜測:「王秋先生經常幫助作家度過不容易的時候,送溫暖應該是好事。」
屠格涅夫突然說道:「嗯,我明白,我聽說俄羅斯黑幫受到一位編輯的聘請,特意上門用槍指著陀思妥耶夫斯基催稿,那段時間他被關在了家裡寫作。」
愛彌爾·左拉:「……」
埃德蒙·德·龔古爾:「……」
其他作家打了個哆嗦,齊齊看向了麻生秋也。
麻生秋也含笑道:「那些都是誤傳,真實情況是我為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聘請了女傭和廚師,正在為他調理身體,他太虛了,我要為他的寫作生涯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