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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要秋也送的禮物……」
阿蒂爾·蘭波好似要被河流淹沒,找不到自己的醉舟。
他伸出的手,未能抓到任何實物。
婚戒從未摘下。
夜晚,阿蒂爾·蘭波沒有觸碰莎士比亞少年時期的床,而是睡在畫像旁邊的沙發椅上,壁爐里的炭火為他提供少許溫暖和明亮。
從未回過頭的畫像聽見蘭波的呼吸聲,明白對方睡著了。
「彩畫集」若隱若現地包裹住房間。
——防護著外界的攻擊。
這個時候只要內部有人,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阿蒂爾·蘭波。阿蒂爾·蘭波太疲憊了,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和失望交織成他往後的日子,見不到麻生秋也復活,他便無法安定下來。
「麻生秋也」緩緩轉過身,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靈異至極,可以把普通人嚇破膽。「他」的脖頸縫合線在西裝領口處若隱若現,皮膚蒼白,俊美的面孔上,有一雙漆黑的眼眸充斥著瘋狂與憎恨,身體削瘦到好似缺少了一部分血肉填充。
「他」側對著阿蒂爾·蘭波,固執到絕對不再看蘭波一眼。
蓄著一頭長捲髮的法國超越者睡在沙發椅上,那雙會陰鬱冷漠到令敵人膽寒的眸子闔上,呼吸如紗,輕輕柔柔,哪怕是多看一眼,也會讓愛他的人勾起不該有的柔軟之情。
然後,「麻生秋也」一步跨出了畫框,皮鞋觸地之前,眼睛飛快地掃了一眼窗戶外的月光和蘭波的影子,謹慎而小心。
「他」走到了火爐前面。
自然不是火焰快要熄滅了,準備為阿蒂爾·蘭波添加炭火。
奧斯卡·王爾德的異能力限制住了畫像,畫像不能直接自殺,否則把敵人畫入畫像之後,人人可以反水和自毀。
「麻生秋也」只做了一件事:他點燃了房間的可燃物。
在阿蒂爾·蘭波來之前,威廉·莎士比亞從太宰治那裡聽說了壁爐的危險性,已經收掉了壁爐的煤炭,但是阿蒂爾·蘭波不知情,太怕冷了,所以找來房間外面的煤炭,點燃了壁爐。
星星之火順著窗簾攀沿,灼燒房間內的木質家具。
「麻生秋也」站在窗戶口注視外面。
背後。
阿蒂爾·蘭波已經醒來,沒有動彈,身子骨慵懶,甚至怕冷地蜷縮了一下身體,呢喃道:「房間著火了呀。」
法國人仿佛提不起一絲求生的力氣,雙眼凝視著黑髮男人踏出畫像後宛如活人的身影,清晰地感受到何為咫尺天涯,「其實……把窗戶關上,比點燃窗簾更好,這種老式的壁爐沒有通風口,很容易就讓我在睡夢中一氧化碳中毒。」
「麻生秋也」不言不語。
阿蒂爾·蘭波輕輕勸道:「看我一眼,秋也。」
阿蒂爾·蘭波任由火焰蔓延開來,偶爾用手去擋住畫框,自己的座位在畫像前面,火焰會先殺死他,再銷毀畫像。
房間和衣物被燒焦的味道傳出來,不是那麼好聞。
阿蒂爾·蘭波無動於衷,歪了歪頭,側臉靠著沙發椅上,於火焰中溫柔地注視著自己摯愛之人的畫像。
法國人的姿態是那麼的安靜無波。
仿佛掌握的不是「彩畫集」,而是控制火焰的異能力。
皮膚被灼傷了。
他沒有任何灼熱的表現。
衣服被點燃了。
他只是撥弄了一下頭髮,讓保養的頭髮晚一點被燒到。
「不痛哦。」阿蒂爾·蘭波說道,「這是僅次於為我關上窗戶,讓我在安詳的睡眠之中死去的方式了。」
「秋也一定不知道吧——」
阿蒂爾·蘭波就像是藏著秘密,跟人分享道:「我接受過特殊訓練,就算是內臟破裂也不會讓我動容,秋也想要看到我害怕的表情太難了——我這輩子最害怕只有兩件事,一件是你發現認錯人,離我而去,另一件是你死在我的面前。」
阿蒂爾·蘭波說道:「我幸運又不幸啊。」
阿蒂爾·蘭波說道:「即使那麼可悲的事情發生了,你仍然選擇了我,臨死前喚著蘭堂的名字……你用死亡報復我和保羅,你的愛有多深,你對我的恨就有多濃重……」
阿蒂爾·蘭波笑著彎起了眼角,「恨吧,恨著我吧。」
「我永遠不會鬆開抓著你的手。」
他把畫框藏到了「彩畫集」里,就像是抓著了對方的命根子。
「你不許消失。」
「等我死了,你就能見到另一個『我』了。」
「我們會幸福的……無論是何種方式,無論你有多不願意見到我,我會在未來無窮的時光里堅守我們的約定。」
「這就是超越者的特權啊!」
「像我們這樣的人,縱然死亡,也可以爬回人間!」
「秋也嫉妒嗎?」
「我以前不敢跟你說實話,超越者跟普通人的差距真的很大,我們站在越高的地方,就越難以看清楚底層每個人的輪廓,你總不能指望我們會為路邊死去的螻蟻負責?」
「我明白這樣傲慢的想法占據異能力者的主體,對於整體社會而言是不利的,平民的生命得不到保障,戰爭遲早會再次爆發,巴黎公社和其他有識之士都在努力改變這樣的狀況,調整自己的心態,這需要一代代人的努力,絕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目標。」
「戰爭年代,如我這般的異能力者學會的是什麼?是殺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