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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刀。
「我討厭曲意奉承的人!」
三刀。
「我討厭說我像風一樣難以挽留的人!」
四刀。
「我討厭騙我結婚,流下眼淚說自己感動的人!」
五刀。
「我討厭愚弄我記憶的人!」
六刀。
「我討厭逼我寫詩的人!」
七刀。
「我討厭你在我面前表演的深情!」
八刀。
「我討厭你的詩歌集,你的畫像,你帶著目的性送我的每一樣東西!」
九刀。
「我討厭你利用我,滿足你自己見不得光的愛好。」
十刀。
「我討厭狂妄自大的普通人。」
……
整整三十六刀,刀刀見血!
麻生秋也在八年裡犯下的錯誤,全部被阿蒂爾·蘭波報復回去,麻生秋也在全身的疼痛傳遞到大腦前,呆呆地去看向自己的胸口。
傳說中的醫學高手,可以保證給你捅上幾十刀也不致命。
痛是真實的。
最後一刀的手術刀沒入了肋骨之間,擦過心臟,麻生秋也的心跳都要停止了,西裝里的白襯衣染滿了血色,渾身是傷。而這些傷痛,遠遠不及他被阿蒂爾·蘭波用三十六句話刺痛的地方,卑劣的靈魂戰慄不止。
麻生秋也忘卻了聲音,靠著桌子,虛假的笑容從他的臉上消失。
他失去瘋狂。
他安靜而自卑地在啜泣。
酒吧有兩個傷心的有情人,分不清誰更傷心一分。
阿蒂爾·蘭波的手鬆開,去看放在插入對方胸口肋骨的最後一刀,刀鋒過於薄,只要不拔出來,血都都流不出來,就像是他們在下雨的內心。他努力讓自己的呼吸不為對方而喘息,以平穩的、冷漠的語調給予一個騙子刻骨銘心的教訓,「我討厭你全部的虛偽,麻生秋也。」
幾乎從不哭泣的男人垂下了頭,下巴尖全是淚水。
沒人能預測人心。
在今天之前,麻生秋也單方面的以為阿蒂爾·蘭波會原諒自己,縱然自己有錯在先,罪不至死,只要對方不殺自己就代表還愛著自己。
他堅信自己無懼任何傷痛,與謝野晶子給了他這樣的底氣。
別說是插穿他的雙手,給他多少刀發泄怒火,只要給他一口氣,把他五馬分屍都可以!他可以為對方瘋狂到底!
可是他忘記了……殺人何須用往心臟捅刀子,誅心即可。
麻生秋也潰不成軍。
純白而彷徨的蘭堂已經成為了過去式。
站在他面前的是阿蒂爾·蘭波,一個有自尊心,有祖國,有老師和完整的自我認知的法國男人,絕不是甘願在謊言中忍耐下去的妻子。
「你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救了我,可以用正常的方式索要我的救命之恩,然而你選擇了最糟糕的一條路……你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你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我,寧願相信根本沒去過的平行時空。」
「我就這麼像是『風』,難以被你抓住嗎?」
「你自己看看啊——」
「留在你身邊八年的人是誰?」
阿蒂爾·蘭波的一聲聲質問略帶笑意,是他自己才能知道的淒涼。
「我是蘭堂,失憶後第一次見面就相信你的話的人。」
「我又是阿蒂爾·蘭波,恢復記憶後在床上被你抱著做愛,想要掐死這個冒犯自己的人,卻遲遲下不了殺手的人。」
麻生秋也的身體一顫,蘭堂恢復記憶的那次——是在床上嗎?
依稀記得愛人的手臂抱緊自己的脖頸,勒疼了他,後來在他的呼喊下才放鬆下來,滿臉通紅的看著自己,宛如突然感到了害羞。
阿蒂爾·蘭波的話飄蕩在兩人的耳邊。
「我過去捨不得你痛苦。」
「但是,你今天必須體會你釀造的苦果,沒有人給你豁免權。」
「聽著。」
「我們過去的婚姻完了,你可以收回你送給蘭堂的全部資產,我會一個人回法國見老師,你好自為之。」
阿蒂爾·蘭波緩緩拔出了手術刀,丟在了旁邊,手術刀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阿蒂爾·蘭波低下頭,吻了麻生秋也左手無名指的戒指,男人的左手想要掙脫餐刀,手指在艱難地挪動,指尖蹭過了阿蒂爾·蘭波的臉頰。
他們的愛情,曾經和訂做的婚戒一樣美好。
阿蒂爾·蘭波恢復記憶後——
一切都變了。
完美的愛情不存在於現實,即使是被人人稱讚羨慕的他們也一樣。
而後,阿蒂爾·蘭波完成自己的告別儀式,那份沒有斷開的繾綣給了麻生秋也一絲迸發的希望,是不是蘭堂在給自己挽留的機會?
異能力結晶的碎片沒有收走,婚戒也在。
「不許走!」
麻生秋也本能地喊道,阿蒂爾·蘭波的腳步聲在遠去。
麻生秋也在快要休克的邊緣,一股悲喜交加的意志支撐住他,讓他毫不猶豫地拖著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同歸於盡:「有一件事是真的,魏爾倫背叛了法國,害你重傷失憶,他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在平行時空更是一個拋妻棄子的人渣,完全不值得你去信任。」
阿蒂爾·蘭波推開門的動作一頓,頭也不回地踏入冬季的夜晚。
「是嗎?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