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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你是為了良心。】
【如果雨果先生都無法帶你離開,我也無能為力。】
奧斯卡·王爾德心疼極了,勸他不要做這麼辛苦的翻譯工作,自己可以給錢,別管是寫信給誰,多少個字,他全部出了。
最重要的是——
愛爾蘭少年情不自禁毒舌了一回。
「秋,你翻譯的內容也不準確啊,很多英語單詞我看不懂。」
「……」
麻生秋也僵住。
這個可悲的年代,連一本用來參考的英語字典都沒有。
就怪你們歐洲人喜歡瘋狂造詞!
……
第387章 第三百八十七頂異國他鄉的環保帽
【我的親人已經找到了蘭波,一切安好,他不願意離開,堅持要留在巴黎……便把他留在了身邊……】
五月,收到雨果先生的回信,麻生秋也整個人鬆懈下來。
維克多·雨果的用詞謹慎,含糊其辭,沒有提及巴黎公社和阿蒂爾·蘭波的全名,以防書信在中途被其他人截獲。對方保護的不止是年幼的蘭波,也是自己和小兒子弗朗索瓦。
麻生秋也喃道:「雨果先生是靠譜的。」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一個月來只賺到了寫信的錢,唯一全心全意投入的「算計」——竟然是用在了「老朋友」身上。
理了理情緒,麻生秋也掙脫了一些過去的束縛,認真寫信,不想辜負維克多·雨果對自己的深切期望。
【最新得到的消息,阿爾伯特·品森在一八六九年離開了巴貝多,但是他的身邊沒有阿黛爾小姐,後來經過打聽,阿黛爾小姐仍然留在巴貝多,當地人有說見到過自稱是『雨果女兒』的白人女性,她有著捲曲的長髮,目光呆滯,精神狀態不好……】
他用文字委婉地形容阿黛爾·雨果的狀態,根據阿黛爾·雨果在後世的自傳,被人拋棄的阿黛爾·雨果在巴貝多生活貧困潦倒,沒有錢住旅館,靠撿殘羹剩飯為食。
按道理來說,他應該表達對雨果女兒的憐憫之情。
可惜,他寫不出來。
反胃。
他看過阿黛爾·雨果的日記體自傳,不知道是她自己寫的,還是別人幫她寫下來的內容,阿黛爾·雨果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純粹是自討苦吃,不論放在哪個現代的文明社會裡,這種為愛私奔、還有臉寫信問父母要嫁妝的不孝女會受盡唾棄。
最噁心的是——阿黛爾·雨果騙了父母,男方拒絕與她結婚,是她自己單方面地編造謊言,不願回家,使得父母傷心欲絕。
父親寫信催促,她不肯回家。
母親身體有恙,她不肯回家。
理由是寧願當不孝的女兒,也不能當愛情的弱者!
私奔,騙婚,用枕頭假裝懷孕,給男方送美女上門約炮,破壞男方的婚禮,花掉五千法郎求助巫師獲得男人的心一系列行為,麻生秋也可以當作是阿黛爾·雨果見識短淺,腦子有病,但是真正令他不齒的是阿黛爾·雨果挽留男人說的話。
那句話的大致意思是——
【只要你跟我結婚,我們就可以得到千萬法郎!】
一個靠父親補貼、欠著父親一大筆錢的女孩哪裡有千萬法郎?她說的無疑是維克多·雨果未來的遺產。
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孩。
麻生秋也閉了閉眼,憐憫著在過去顛沛流離十九年的維克多·雨果,對方視若珍寶的女兒,在別人眼中是趕也趕不走的蒼蠅。
他的筆尖停頓良久,在下一行寫道:
【雨果先生,請您保重身體,您有無數關心您的讀者,對於您流落在外的女兒,我建議您親自前往當地,登報尋找,或者是詢問阿爾伯特·品森本人、上司,我相信他會給您一個答覆。】
【愛是什麼,這是一個亘古的話題。】
【我不懂您的女兒為何痴狂,我曾經聽人說,愛是甜蜜而苦澀的混合體,也曾經聽人說,真正的愛是不會痛的。】
【我想,那或許是一場至死方休的癲狂。】
【願您能與女兒重逢,願世上每個家庭不用歷經苦難。】
【——關心您的讀者。】
麻生秋也吐出一口氣。
封上信封,貼好郵票,等待寄給比利時的雨果。
窗外的口哨聲時隔多日,以清脆的音色迴蕩在街道口,初聽覺得新鮮,到現在卻覺得有一些悲涼——人心在塵世里掙扎。
「那個少年又來表演了嗎?」
麻生秋也在沉寂中走到窗戶邊,再一次地揭開了窗簾的一角,望見上次羞紅臉逃走的少年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裡,吹著不知名的音樂。少年身上的校服又舊了一分,上課的時間不在校園念書,顯然家庭已經無法支撐對方繼續完成學業。
假如是在文野世界,麻生秋也輕而易舉就能資助這樣的孩子,只要他們願意認真念書,學會一技之長,將來還可以來秋會社工作。
現在,他一無所有,全靠王爾德給他容身之所。
他從褲子口袋裡取出了一枚金幣,是王爾德送給他的英鎊,也是他全身最大面額的錢財。
錢不多。
遠遠不足以讓人回去讀書。
在利物浦,他不肯用這枚英鎊,利用口才說服華人老闆,回到都柏林,他不肯用這枚英鎊,寧願做回翻譯的老本行。
昔日的港口黑手黨首領很久沒有如此缺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