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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畫集」的金光在他的掌心中閃爍,遲遲沒有繼續釋放出來。
他在反向催眠自己,抵抗那份血腥的「現實」。
一切都是幻覺。
一切都是假的。
支撐著他放下反抗,收起「彩畫集」的勇氣是麻生秋也「死亡」時候的那抹哀傷,這讓他想到了自己的衝動有多麼愚蠢。
【秋也那麼聰明,要殺我,怎麼可能靠一把匕首?】
【下毒豈不是更方便。】
隨著蘭堂的所思所想,「腦髓地獄」的幻覺一直在發生變化,然而蘭堂不肯睜開眼睛,自然就不會看到更可怕的畫面。
可是蘭堂聽見了聲音,肌肉僵硬,抖得更加厲害了。
他聽到了江戶川亂步和中原中也熟悉的奔跑聲,越來越近,兩個少年發出了驚叫,不敢置信地喊著他們的名字。
如果被發現了他殺死了秋也……
【不要。】
蘭堂快要被絕望淹沒了。
在莫大的危機感下,大腦開始自動尋找幻覺的破綻。
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皆是虛假,被控制住五感,意味著他不能相信自己面對的世界,甚至他伸出手去掐人,很可能反過來掐死了自己,因為他連最基礎的方向感和疼痛感都不存在了。
克服恐懼,原地不動是最安全的。
五感之上的是人類玄之又玄的「第六感」,需要殺氣才能刺激,問題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已經無法分辨怎樣是真實的殺機了。
不對,另外有一種特殊的……
異能力者對異能力的感知力不屬於五感之一。
他好像能感覺到人形異能力「稻山己吾」的位置,在港口黑手黨本部的頂層辦公室里。他不能召喚對方,假如「稻山己吾」憑空消失,港口黑手黨的人會懷疑首領的真假,破壞了原本的計劃。
計劃?
計劃這種東西還有用嗎?
蘭堂的眼淚流個不停,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越來越強烈。
忍耐。
然後是——等待!
為了秋也活著的一絲可能性,為了自殺的時候、「彩畫集」被人阻攔的那一絲特殊感覺,蘭堂選擇束手就擒,面對任何人的「審判」。
無人知道蘭堂承受了多大的精神折磨,才會倒在地上默默流淚。
麻生秋也陪伴著他,在血水中不肯離開。
片刻後。
武裝偵探社的三個人趕到了!
江戶川亂步真實地尖叫了一聲,喘著氣跑上天橋,撲了過去,險險地錯開了麻生秋也和蘭堂的位置,瞳孔收縮,收集到在場的全部信息。
「秋也!蘭堂先生!」
「晶子,快!快給秋也治療一下!他的脖子和手臂受傷了!」
十六歲的少年帶上了哭腔。
福澤諭吉明白亂步的心急如焚,把少年趕開,不顧危險地扶起麻生秋也,晚來一步的與謝野晶子滿頭大汗,無視了森鷗外和愛麗絲,鬆開手,醫療箱砸落在地上,鎖扣打開,繃帶和刀具掉落了一地。
森鷗外尷尬而毛骨悚然。
愛麗絲不動聲色地讓開了位置,躲到了林太郎的身後。
怕怕。
與謝野晶子上前,提起刀,大刀闊斧的「幫」麻生秋也的脖子放血治療,讓堵在裡面的血塊有了大口噴湧出來的機會——血澆了在場靠得近的人一臉,麻生秋也的重傷瞬間變成瀕死。
一等一的兇殺現場!
幸好有市警已經拉開了警戒線,讓人群遠離現場,否則看見了天橋上倒地的人的具體實況,是個人都要嚇得晚上做噩夢。
與謝野晶子頭上的蝴蝶微微晃動,表情凝重,異能力施展開來。
「請君勿死!」
她的雙手接觸到麻生秋也的皮膚。
麻生秋也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全身的傷勢得到治癒。不僅是今天受的傷,連過去遺留的槍傷、暗傷也消失,疤痕不復蹤影,位於肋脊角下端、脊柱兩側的某些器官也得到了一次性的「治癒」。
與謝野晶子用沾血的刀具指向了另一個人,想要接著砍下去。
在場數人失聲。
沒人知道該不該「救」蘭堂。
麻生秋也恢復聲帶的第一句話便是急忙喊道。
「別殺!別殺!蘭堂沒有外傷!」
說什麼大實話。
森鷗外虛了虛眼,與謝野晶子停下動作,少女社醫的臉皮還不是特別厚,鬧了個滿臉窘迫,丟開刀具,「我沒有殺,我是救人呀!」
江戶川亂步乾脆撲向蘭堂先生,給家人擦眼淚,「沒有事的。」
江戶川亂步今天同樣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卻,無能為力。
在他的認知中,暫時沒有能對付精神系異能力的快速辦法,除非……殺人,這樣違背了武裝偵探社的道義。
「秋也,有什麼辦法快用出來啊!」
江戶川亂步求助。
麻生秋也捂住喉嚨,藉助福澤諭吉的攙扶站穩了手腳,「我要打一個電話。」他拿出手機,撥通之前發過信息的簡訊號碼,無人接聽,說明號碼可能被廢棄了,他沒有放棄地撥通學生的電話,壓下虛弱和焦急。
「龍彥,你最近有見過他嗎?」
「好,我想寄個快遞給他,是急件,需要他今天收到。」
「沒有其他事了,我下次去探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