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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秋也忽然看不清手裡的報紙。
他的眼前,好像出現了一雙綠色的眸子,憂鬱,死氣沉沉,如同被折斷翅膀後無力飛翔的模樣。
「你為什麼要感謝我……」
「你知不知道……是我笑著看你走到這一步的啊……」
「是我讓你由『故意傷害罪』變成了『雞姦罪』,是我讓你從簡單的兩年監禁變成了兩年的重體力勞動,更是我一手推動了你在法國一無所有的結局……」
「——是我在報復你。」
他單手支撐住臉頰,動作變幻,眼神止不住地望著虛空,焦慮、混亂的眨著眼睛,手指最後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推開了辦公桌上的各種文件、小說。
他不想發出聲音,一直在急促而壓抑的喘著氣。
空氣中的是氧氣,還是毒氣?
……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竟然感到了無端的痛苦。
這就是害死「仇人」的代價嗎?
那人,死了。
第503章 第五百零三頂異國他鄉的環保帽
法國,小旅館裡殘留著腐朽的氣味。
麻生秋也伸手觸碰桌子上的草稿,看向那些《彩畫集》的內容,如同翻開記憶里泛黃的畫面。
曾幾何時,他希望蘭堂能寫出這樣一部優秀的詩歌集。
被賦予了詩人身份的蘭堂,寫作的時候面露思索,眼中有文學的浪漫和婉約,一隻手托著臉頰,哪怕是發呆也非常可愛,就像是披著漫天星辰與月光的探索者。
那是文學家理想的維度,那是詩人靈魂的海洋……
那是許多異能力者們不能理解的藝術。
麻生秋也把筆交給了蘭堂,哄著蘭堂寫作,看對方補全詩歌的內容,總是會產生情不自禁的莞爾。
快寫吧。
你寫出來的會是你的異能力。
你懂了你異能力的來源,便會懂了你強大的源泉。
你不再是原著里孤獨彷徨的蘭堂,而是在我的身邊,擁有豐富的文學修養、自我挖掘靈魂深度的蘭堂。
——你會得到比你記憶還珍貴的東西。
——親情,友情,愛情,我為你創造在日本的羈絆。
麻生秋也沉默地翻著紙張,魏爾倫的字跡比蘭波要好看一些,上面寫滿了蘭波的詩歌,蘭波對社會的叛逆之言。蘭波的太陽是遠方的自由,而魏爾倫的太陽就是蘭波。
在每個人眼中,閃閃發光的那個人就是太陽啊。
魏爾倫用生命完成的最後一件事,便是讓他的太陽發光發熱,繼續在文壇里留下彌足珍貴的足跡。
這樣的舉動,稱得上溫柔而內斂。
「他不是那個人……」
麻生秋也想到自己死前面對的金髮魏爾倫,冷漠的北歐神明有著不屑於彎下腰的驕傲,只會站在那裡,等愛他的人把寶物捧到面前,絕不會做無私奉獻的事情。
這一個念頭泛起,麻生秋也就無法再混淆二者的身份。
相比金髮魏爾倫,詩人他……有蘭堂的影子。
蘭堂的軟弱。
蘭堂的憂鬱。
蘭堂的細緻與敏感。
同時,蘭堂兼具了三次元蘭波後期的堅定和對家庭的渴望,就像是蘭波和魏爾倫的特質打碎了,重新凝聚誕生出的靈魂,有著與那兩人剪不斷理還亂的因緣。
麻生秋也把未整理完成的詩歌集收入懷中,就像是抱著蘭堂寫給他的詩歌一樣閉上雙眸,壓抑住無名的悲傷。
「《彩畫集》……是魏爾倫取的名字。」
「部分內容不全,需要找到蘭波才可以得到補全。」
「補全後——」
「我會看到蘭堂嗎?」
以詩人的生命為代價,換取他見到愛人的機會。
多麼冷酷的一件事啊。
他用仇恨和偏激,殺死了一個在臨死前感激自己的人,把不屬於對方的恩怨,強加在了對方的頭上。魏爾倫來不及登上法國「詩人之王」的寶座,便死在了中年的時刻。
幾天之後。
得到王秋的饋贈,保羅·魏爾倫的葬禮正常舉行。
原本在保羅·魏爾倫出事之後,避如蛇蠍的那些朋友們,聽說王秋的到來也就紛紛參與了葬禮。
斯特芳·馬拉美為保羅·魏爾倫的葬禮做致詞,念出一首《墳墓》的詩歌:「北風翻動一顆黑色、憤怒的岩石……」
稀稀落落的人群之中,黑衣的東方人站在角落裡,想要跟他打招呼的作家都不敢出聲,感覺到了對方身上沉鬱的低氣壓,而東方人的雙手放在手杖上,捏著一頂剛摘下的帽子,不言不語,如同一座蒼白的雕像。
斯特芳·馬拉美臨時看了一眼王秋的方向。
他心中一嘆。
要是王秋一直在法國,恐怕就能救下保羅·魏爾倫了。
不過,這些都是他單方面的揣測,畢竟王秋就是那樣對作家樂善好施的性格,唯一要你付出的就是作品而已。
除此之外,斯特芳·馬拉美遺憾的是現場沒有看見蘭波。
「流浪天使」仍然不知道在哪裡流浪去了。
「謝謝你,馬拉美。」葬禮結束,棺槨要運入法國巴黎的墓園裡,麻生秋也對被自己請來幫忙的馬拉美道謝。
斯特芳·馬拉美含蓄地說道:「我也是魏爾倫的朋友。」
這句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