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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衛謹手段毒辣,殺人太多,陽界的史書對其評價一直很低,就是民間也一直有怨言。當年被他害死的勛舊到往屆山告狀,本來希望秋後算帳,誰知衛謹死後無人引魂,只得不了了之。
其實,就算有人想要給他引魂,也是辦不到的。因為引魂需要將那人的屍骨燒成灰,對著骨灰做法事,而衛謹被處死之後,神都百姓爭相食其骨肉,據說是吃乾淨了的。
裔昭要找衛謹的頭,肯定是有什麼事情。否則,以她的性格,斷然不會出手管這種事。
「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汜留上神覺得情況不妙,走近一步問道。
「衛謹的後人衛廿一,幫了我一個忙。作為答謝,我替他尋找衛謹的頭。」
巫神裔昭不緊不慢,如此解釋道。
這麼說,就是欠人人情了。以巫神裔昭的身份,斷然不會輕易求人,那就更說明發生大事了。
汜留上神蹙眉,追問道:「出什麼事了?」
巫神裔昭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淡淡道:「能有什麼事?已經是上神了,再沒有什麼事能難倒咱們。」
此話一出,汜留上神似乎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那——你要去陽界?」片刻的沉默之後,汜留上神終於在大貓的提示下,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
既然裔昭說沒問題,那自然是沒問題的。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兌現對大貓的承諾。
「你也要去?」
巫神裔昭是個沉靜的美人,輕易不笑,此刻她忽然笑了起來,頗有打趣的意思。
「還是大貓想去?」
裔昭走到大貓面前,伸出手,大貓隨即立起身子,將前爪搭在裔昭掌心,發出軟綿綿的喵聲。
大貓熟悉汜留,同樣熟悉裔昭。
汜留上神下意識點點頭,「是大貓想去……我們都想去。」
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隨即補上一句。畢竟,讓裔昭一個人帶著大貓,實在是對不起汜留的良心。
「把紫貝也叫上吧。」裔昭逗著大貓,漫不經心地說道。
「聖母不是下了命令嗎?」汜留自己可以逾矩,一個人扛下所有,卻不能連累身邊的人,尤其是紫貝這樣無法保護自己的人——神與神之間,就算相看兩厭也沒什麼辦法,神官卻不一樣了。
紫貝只是個神官,一旦有事,就算有汜留等人力保,還是不可能保證她能全身而退。
「不是說『我們』嗎?」裔昭歪過頭,「把那些瑣事丟給紫貝,你也不長長記性。」
汜留臉頰微微發燙,把紫貝一個人丟下的確是不厚道的做法,那還是帶上她吧。「神判」那些事,就暫時拜託易斟上神好了。
反正,易斟上神自帶好幫手一個,也不用她自己操心。
汜留上神想起那張絕美的臉,如果是第一次見面,誰也不會想到那樣的人竟然會熱衷於「神判」。正是因為這一點,其他人才能稍微休息一下。
聖母的命令,就假裝不知道吧。
這件事就算說定了。
「話說回來,衛謹死了多少年了,上哪兒去找他的頭?」
就算找到,也早就化成灰了。但是,裔昭決定要做的事,就不會辦不了。所以,裔昭還知道多少?
裔昭顯然看出了汜留的心思,她放下大貓,對汜留道:「已經有線索了,就是有點麻煩。」
當汜留聽完所謂的「線索」以後,大呼上當,這可不是「有點麻煩」,而是非常麻煩。
神是不能干涉陰陽兩界的人和事,但是可以作為旁觀者,旁觀已經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回到過去旁觀過去所發生的事,這就是裔昭的線索。
根據裔昭的建議,汜留、裔昭、紫貝三人外加一隻大貓,一起回到了衛謹被處死的那一天。對於那個時代的人,她們是等同於空氣,所以不用擔心被人看見,也不會被那時的人看見。
「喵——」
大貓似乎並不喜歡這種場合,它伏在汜留腳下,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露出柔軟的肚皮,腦袋蹭著汜留的衣擺,輕輕搖晃。
「果然是天怒人怨。」
紫貝倚著欄杆,俯視人群,她們如今站在高樓上,可以將整個刑場的情形盡收眼底。當然,這不是為了觀刑,而是為了便於觀察衛謹的頭顱被誰拿走了。
因為年代久遠,所以只能從最初開始,一步一步追蹤衛謹的頭,一直到陽界的當世,這本來就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
「衛謹這人,死了多少年了,還得麻煩咱們。」
紫貝抱怨完,就坐下來,伸手拖住大貓的後爪,將它拉到身邊。她動作看似粗暴,實際上很有分寸,表現出純熟的技法。而大貓在驚醒之後,惡狠狠地「喵」了一聲,隨即與紫貝打鬧起來。
「一把年紀了……」汜留上神囁嚅一句,隨後往邊上挪了挪,拉開了與其他人的距離。
人與貓之間的打鬧,顯然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而汜留上神,依舊保持著不想圍觀的心思。
「開始了。」
不知何時,巫神裔昭已經到了汜留身後,「是千刀萬剮啊。」
劊子手每割下一塊肉,就對著人群大聲喊叫,隨即有人付錢將那塊肉拿走,成交速度之快,超乎想像。而後面的人,瞪大了眼睛,伸長了手,將錢袋子舉得高高的,生怕又錯過了,那樣的眼神,同樣令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