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汜留還沒想好討伐之詞,眼角瞥見裔昭進來了,頓時有種被捉姦的感覺。大貓覺察出汜留的異樣,迅速朝那邊瞄了一眼,然後喵嗚一聲,立刻變成一隻毛絨絨的糰子,大大的貓臉遮住了汜留的視線。
待汜留終於將貓臉撥開時,裔昭已經不見了。
平日裡,人與貓的胡鬧也不在少數,只是如今是非常時期,裔昭的心思難以捉摸,汜留自己也沒了主意。
「喵——」大貓拖著長長的尾音,鬍子蹭到汜留臉上,「五子,五子,我錯了。」
汜留臉上痒痒的,便將大貓放到地上。她本該立刻去尋裔昭,只是肚子裡憋著火氣,悶悶地往外走,卻是去看延壽君的情況。
延壽君仍在榮寧一的小院裡住著,此刻榮寧一在做飯,延壽君便在廚房裡看著。榮寧一出身十八勛舊,家族仍然顯赫,自然是不用進廚房的,只是她自從見了延壽君,心裡暗暗下了決心,便悄悄學了這廚藝,也不曾對旁人說。
延壽君幼時養尊處優,自然是遠庖廚的。待經歷變故,意志消沉,與飲食起居不甚在意,故多年來未曾知曉廚房的模樣。她來此數日,見榮寧一親自下廚,便也要去看看。
榮寧一本想先勸上幾句,轉念一想,難得延壽君有興致,且瞧延壽君那模樣,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勸住的,便欣然答應。她想著延壽君就在身邊,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延壽君瞧著心癢,便要下場試一試。榮寧一想慣著延壽君,便由著延壽君挑選,結果延壽君挑了個切菜的活,一下子傷了兩根手指,血滴在砧板上,腥味濃重。
榮寧一嚇的不輕,趕緊替延壽君包紮傷口,動作稍顯忙亂。延壽君不曾喊疼,只是瞧著榮寧一的動作,不忘安慰榮寧一幾句。
看得出來,延壽君倒是挺受用的。
「今日不宜動刀兵。」汜留輕輕嘆息一番,轉身往走到大街上。她雖是管著人生死的上神,如今走在人群里,不過因為美貌被人多瞧了幾眼,倒也沒什麼特別的。
走過幾條街道,無意間撞上一隊人馬,為首之人竟然是永平君。永平君策馬揚鞭,意氣風發,飛地穿過大街,嚇得街邊一眾人紛紛躲避,仿若螻蟻,汜留也不例外。
實在太囂張了些。
汜留微微皺眉。
回過神的人們整理儀容,收拾東西,開始議論紛紛。
「這是誰呀?這麼囂張?」
「還能是誰?永平君唄。滿城的神族勛舊,沒人敢跟她比。」
「永平君?據說她可能當神女。」
「這種人怎麼能當神女——」
「噓,小聲些——」
「怕什麼?永平君的事,誰不知道?」
「前些日子永平君挨了主上訓斥,消停了幾日,今日是怎麼了?」有人換了個話題。
「沒聽說吧,頤陽君有孕,出征的差事落在永平君頭上,自然意氣風發了。」
「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永平君只是掛個名,兵權卻在上將軍穆恤手裡。」
「只要功勞是永平君的,兵權有什麼要緊?」
那人只是嘿嘿地笑著,並不言語。
街邊的老百姓換了個話題,繼續說著。
汜留側耳聽了一會兒,只覺得再也站不住了,便穿過人群往巷子裡走。她上神做久了,喜歡聽些有趣的事,對這些權力爭鬥反倒淡了。
大約是心裡想著延壽君的事,汜留不知不覺又回了榮寧一的小院,這次她注意觀察周圍的情況,發現人多了些。此刻她是隱了身的,不擔心被人發現。
延壽君的傷口已經處理好,她坐在那裡,安靜地享受著榮寧一的餵食。榮寧一明知那點小傷不礙事,卻拿出了對待重傷病人的態度,一舉一動,關懷備至。
老僕早已退到大門處,保證不會有人突然闖進來。
汜留看的有些心痛,她瞧了瞧自己手臂上的傷,幾條貓爪留下來的印記已經淡了,倘若不是她刻意要按照凡人的法子辦,此刻是連一點痕跡都沒有了的。這樣的傷口絕影響不了吃飯,實在遺憾的很。
「這道糖醋排骨怎麼樣?」榮寧一忽然向延壽君問道,眼睛一閃一閃的,有光。
延壽君吃了一塊,蹙眉,良久不答。
「怎麼樣?」榮寧一湊近了些,滿臉的期待下,有著淡淡的憂慮。
「嗯——」延壽君拖著音,慢吞吞道:「也不知是糖放多了還是醋放多了,總覺得有點奇怪。」
由於延壽君表情過於認真,榮寧一立刻夾起一塊排骨嘗了,然後困惑道:「沒有啊?」
她頓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看來是醋放多了。」說罷給延壽君又餵了一塊,「你再嘗嘗。」
延壽君正襟危坐,老老實實地吃了那塊排骨,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道:「確實是醋放多了,有點酸。」
說罷,二人都大笑起來。
汜留默默轉過身,她也覺得有點酸了。
夕陽西下,汜留上神收起隱身,慢吞吞地走在神都城的大街上,身後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好像她那長長的幽怨。
走到聖母廟外邊,前方忽然出現一個扎眼的身影,那是灰白相間的大胖貓。
大貓體型本來就大,長得又漂亮,走到那裡都引人注目,而它竟然喪心病狂地現了真身,可謂毫無自知之明。
神廟外邊的男女老少紛紛將目光落在大貓身上,有人想起了正史野史里都有記載的「貓神」,略作聯想,瞧著這大貓的眼神就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