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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壽君不相信《國史》所書,可書上所說那些人和事像個幽靈一樣鑽進人心裡,再也忘不了。真相在這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聽過那個說法,並在無意中接受了一丁半點又或者是大部分。
延壽君試圖用理智反駁,她告訴自己:如果裔昭在神熺晚年就已經大權在握,那裔昭後來就不需要大開殺戒,用血去教訓不肯馴服的神族和勛舊。
但是——
延壽君現在有點後悔了,她不該翻這書的,《國史》簡直是毒藥,她病急亂投醫,尋錯了藥方。
由於太過專注,延壽君沒注意到有人進來了。
第8章 你願不願
汜留一邊翻閱《國史》,一邊感嘆是誰編了這東西,生氣時連揉貓的力度都大了許多。大貓一爪子拍過來,「杜若來了。」
大貓有時候喚裔昭的小名「杜若」,有時候直呼其名,有時候又恭恭敬敬地喚一聲「巫神大人」,總之全看這貓的心情。
汜留的心情正處於非常微妙的狀態,被大貓這麼一拍,頓時驚得手足無措。待她回過神來,不禁老臉一紅,堂堂往屆山上神,被一隻貓嚇得如此模樣,真是不堪。
大貓兩隻前爪揪住汜留的袖子,喵喵交個不停,卻不肯說句人話了。汜留正欲安撫大貓,餘光瞥見那邊柱子下,果然是裔昭來了。
裔昭自然看到了汜留手上的《國史》,那麼明晃晃的擺著,除非她想假裝沒看見。
汜留捏了捏大貓的尾巴,試圖證明這只是個夢境,大貓氣得炸了毛,氣鼓鼓地扭向一邊,屁股倒是還留在汜留膝上。
裔昭款款走來,輕輕將汜留手中的《國史》奪取,慢條斯理地翻閱起來,其實她不過翻閱數頁,便問:「你信這個?」
也許她比汜留還熟悉《國史》的內容。
汜留只覺得裔昭聲音涼涼的,仍是那副不妙的狀態。她自覺已是這個年紀的上神,許多東西本該看淡了,不知裔昭為何忽然糾結起來。
「這麼會相信這種東西?」眼看著汜留沒有馬上給出明確答覆,大貓趕緊發出堅決的聲音,面向裔昭,屁股對著汜留,尾巴險些晃到汜留臉上,「五子說要找那人算帳呢。」
「哦?」裔昭語氣有輕微起伏,這是對待大貓,接著她的目光依舊落在汜留身上,「你可知那人是誰?」
汜留不答。
其實是汜留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覺得近來裔昭舉止頗為怪異,連帶著自己也頗為奇怪,輕易動了火氣,也是鬱悶。
片刻之後,裔昭又問:「你覺得我如何?」
這是步步緊逼,汜留不得不說了一句:「那書里皆是無稽之談,你不必放在心上。」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也不知是誰更在意《國史》里的內容。且汜留說這話時雖是面對著裔昭,卻有些敷衍。她二人多年來親密無間,這點情緒是瞞不住對方的。
「你在意。」
分不清是肯定句還是疑問句,只是汜留聽了這話勃然作色,反問:「你不在意?」
裔昭未免太咄咄逼人了些,這是汜留當時的感受。
局面立刻變得危險起來。
作為一隻需要眾神關照的大貓,大貓立刻意識到這事可能對自己產生的影響,趕緊跳到地上,站在二人中間,擺出一副勸架的模樣,嘴裡說的卻是:「你們再這樣,我就回主人那裡了。」
它歪頭想了想,覺得程度不夠,又加了一句:「我要跟主人說,你們三天兩頭吵架。」
大貓的主人是錦漪上神,汜留當然不敢輕視這位上神,裔昭也不至於。
短暫的靜默之後,是裔昭問汜留:「你忍心讓大貓回去?」
汜留看著大貓,大貓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好吧。
————
榮寧一的書房。
榮寧一從後面伸手輕輕蒙住延壽君的眼,因她腳步輕似貓,延壽君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故而此舉來的非常突然。
延壽君大吃一驚,本欲作出激烈反應,隨即又想到如此手法大約只有榮寧一,她反應要是過大,豈不是傷了人家的心?隨即端正姿勢,靜靜等待身後之人的下一步。
許是沒有達到意料之中的效果,又或是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結果,榮寧一輕輕嘆息一聲,這遊戲也忒無趣了。
「大人該回去了。」
榮寧一鬆開手,繞到延壽君面前,她話語裡帶著一絲遺憾,腳步卻是輕快的,不似剛才。
延壽君自然知道自己待的有些久了,只是以她的身份,再待久些也無妨,如今榮寧一忽然這麼說,想來是發生了什麼事。
「為何?」
延壽君用兩個字表達了自己的困惑。
榮寧一道:「源時豐大辦壽宴,請了不少人,其中包括大人您。」
源時豐是活的挺久了,每個壽辰都值得慶祝一番,不過自延壽君生母過世,他就沒請過延壽君,此舉自然有深意。
延壽君心下明了,卻不明說。
榮寧一的目光這才落在《國史》,她盈盈笑道:「大人拿著這個,可是要去討份賞錢?」
對於《國史》的禁令尚未解除,凡到神都尹處揭發者,皆有賞賜。
延壽君將《國史》輕輕放回原處,道:「諸事皆可領賞,國庫也是不夠的。」
榮寧一道:「大人如今偷窺了這《國史》,可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