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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壽君回憶昨天的事,她知道當今主上也就是她的祖母神熇(她隨母親楓城君的姓,楓城君隨神熇的姓,故稱「祖母」)去拜謁聖母廟,不過沒聽說刺客的事。想來她當時從府邸出來,四下尋著醉酒的好去處,正是神熇前往聖母廟之時。待神熇遭遇刺客,而刺客不得手便自盡,她已經不知醉倒在哪裡。
昏昏沉沉一夜,外界的事都與她無關。
榮寧一自然在觀察延壽君的反應,不過她只能看到鏡子裡的延壽君,那人面上毫無波瀾,即便是尋常百姓聽到主上遇刺,也不該是如此情形。
「大人不在意?」榮寧一終究忍不住一問。
「主上安然無恙,天下依舊太平無事,我要如何?」延壽君這話一出口,她便有些後悔,想來腦子還是不清醒,竟多了這許多話。要知道她身份特殊,若不是終日昏醉,說出的話做不得數,早就不知埋骨何處了。
「大人是在埋怨主上?」榮寧一卻不肯罷休,不依不饒地問了起來。
延壽君微微眯眼,鏡子裡的人不算太清晰。
「大人莫要忘了,您是神女之女。」背後傳來榮寧一悠悠嘆息,延壽君面上越發平靜。
延壽君代秣生母名嘉虞,是當今主上神熇唯一的女兒,曾經是神女,死後降封楓城君。關於嘉虞之死,史書上的記載很簡單,「神熇三十九年秋,神女嘉虞有罪,賜死」。後世之人想要知道真相,自然得想盡辦法收集各種正史野史雜文密記,而延壽君作為親歷者,是不需要的。
神熇三十九年,代秣十歲,親眼目睹生母之死。同年,隨著嘉虞死後降封,代秣也被廢為庶人,直到神熇四十二年,主上六十大壽,才賜封延壽君。
代秣也是嘉虞唯一的女兒,成為庶人的那一刻,她同時與父族斷絕了關係。可笑的是,她依舊頂著母族的姓氏活著,直到成為今天延壽君。
這不是秘密,也不是個愉快的話題,榮寧一不該說這個,可她說了,延壽君竟不覺得有多煩躁,許是麻木了,又或者是酒未醒。
「大人如此作踐自己,何苦。」
榮寧一的手頓住,不是延壽君的頭髮打了結,是她說到傷心處,一時忘了自己在做什麼。
「依你看,如今誰最有可能成為神女?」
延壽君不動聲色地接過梳子,慢吞吞地梳起了頭髮。
因為嘉虞是以「罪人」身份死的,她的女兒自然不宜作為新的神女人選,而神熇年事已高,再加上那個「神尊活不到六十」的預言,挑選新的神女人選成為那兩年最要緊的事。經過無數次博弈,最終確定了兩位候選人。
頤陽君白稌,長延壽君六歲,洵都神族,尚未沾染神都的奢靡之風,於神熇四十年奉命遷入神都。神都的神族和南派勛舊都擁護這位尚武的大人,他們認為這是神國的希望。
永平君賀猗,長延壽君四歲,神熇四十年與頤陽君一同成為候選人。不過這位大人的出身遠不及頤陽君,且少年困頓,一朝富貴,做了不少荒唐事。不過為了與頤陽君和南派勛舊對抗,北派勛舊硬著頭皮撐起了永平君。
這兩人從神熇四十年一直斗到現在,各自身邊都聚集起一股強大的勢力,這樣一比,延壽君除了血統上的優勢,再無其他。
這些爭鬥榮寧一當然明白,她自己的家族也在考慮著哪一派更有勝算,所以當延壽君說起此事,她便覺得自己失言了。
「是我多言了。」
延壽君淡淡一笑,起身再次道謝,然後告辭。榮寧一目送延壽君離去,目光有些惆悵。
「你這叫多管閒事。」榮寧一之母榮勻在遠處看到了這一切,延壽君一走,她便過來數落女兒,「人家本來不容易,你這一說,只怕要添幾分火氣。」
榮寧一頓時緊張起來,「我……」
她想要辯解,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悶悶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榮勻瞧著延壽君離去的方向,道:「我剛才瞧了,延壽君的面相有變。」
神國的巫師也會學些看相算命什麼的,只不過不到街頭巷尾擺攤罷了。榮寧一相信她母親的本事,急忙問:「是好是壞?」
榮勻笑的高深莫測,輕輕道:「好壞可不是一句話,若延壽君大好,還不知有多少人倒霉。」
榮寧一咂舌,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本卷主角延壽君代秣,榮寧一
第2章 醉酒避世
延壽君出了神廟,就在外邊的小攤販處隨便吃了點東西,這次醉的厲害,醒來卻沒有覺得多難受,倒像是她酒量大好似的。
因為延壽君常在街面上晃蕩,神都城裡的人多半知道有這麼一位大人,更有直接打過照面的,能對著親朋故友搖頭嘆氣說起延壽君的故事。便是這樣,這些年來也沒有幾個人敢走到延壽君面前,榮寧一已經是個例外了。
延壽君不喜歡例外,自神國立國以來,被親生母親賜死的神女只有她的生母,這叫例外。她記得榮寧一那帶著憐憫的目光,那是很多人看的她目光。
步行回到府邸,太陽已經升的老高,幾個僕人坐在台階上聊天,他們看到延壽君回來,這才急急地整頓儀容過來行禮,其中一個說道:「恆平君來了。」
恆平君是延壽君的乳母。
延壽君出生的時候,她的生母離那個寶座只有一步之遙,所以她的乳母自然也不會是尋常人。在當時,乳母跟當年的伴讀具備了同樣的意義,恆平君就是這樣被選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