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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現在處於對視狀態,國滿沒換衣服,渾身上下透著理事長的威嚴,把官邸的氛圍帶了回來。從獲處於居家小動物的狀態,是熬夜之後,過了睏倦期的興奮模樣。
“沒有。”
別管有沒有,從獲順口就否定了,就算是有這個想法,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承認。捅破窗戶紙是危險的,裝糊塗是技術活,尤其是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況下。
“為什麼?”
國滿不依不饒,提這麼個問題,她就不能裝糊塗。
橫亘在二人之間的,不止是一座大山,只不過是二人都假裝沒看到罷了。裝睡的人總是要醒的,就像裝死的人總要活過來,從獲的笑容在消失。
步步緊逼的話,誰也沒法笑出來。
“你想把話說開?”難得的,從獲試圖挑戰國滿,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嗎?她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是因為許甬?”國滿倒是很鎮定,一顆釘子釘在從獲心頭,她看的比從獲明白。
從獲無話可說,她不願承認是這個原因。她無法否認,自從見了許甬,她的思緒立刻活躍起來,如果可以堂堂正正地活著,誰願意一直寄人籬下?
類似于禁臠的生活,本身是屈辱的,能在樂在其中的,絕不是從獲。只不過那段時間她意志消沉,連走出去的勇氣都沒有,害怕面對一切,才營造了一片和諧的氣氛。國滿何等聰明的人,以她對從獲的了解,又何必明知故問。
空氣里安靜了幾分鐘,察覺到不對勁的喵喵,自覺地躲到一邊去了。對於喵喵這樣的家養的寵物而言,主人的寵愛就是一切,絕不能冒險。
從獲不是寵物,她不想做寵物。
“我們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領證,結婚,接受長輩的祝福。”國滿的目光堅定,吐字清晰,就是聽起來怪怪的。
這樣的承諾,從獲還是第一次得到,卻是不管能否實現,都不願意相信的。何琂手底下那些工廠里待宰的“畜人”,就像是從獲的將來,讓她永遠沒辦法真正忘掉一切。更要命的是,國滿也沒有要從獲忘掉這些的意思。
“我想過正常的生活。”從獲給出了另一個選項,她不是覺得同性之間的婚姻不正常,她能夠接受永生時代的存在就說明她內心足夠強大。她只是覺得,目前二人的關係並不正常,不正常的第一點就是“不平等”。
就算是作為家族的犧牲品,從獲依舊可以選,而目前的處境,她像是一個沒有選擇的犯人。她今天不想討好國滿,她做好了心理準備。
“你想回五聲島。”國滿一字一頓,她盯著從獲,慢吞吞地吐出了這句話。然後,就在從獲詫異的目光中,她接著說:“你在逃避現實。”
冷酷無情的話,這也許才是真的國滿。從獲承認,她被這話打擊到了。如果仔細想想,從獲現在真有些逃避現實的意思。那接受現實呢,又意味著什麼?
接受現實,就意味接受現在的處境,接受國滿的安排,不做任何抗爭,過著鹹魚一般的生活,不用操心任何事,最好連五聲島也忘了。
從獲猶豫了。
從獲很矛盾,國滿兩句話就戳中她心底的隱秘,這份功力,就算從獲可以算計,又有多少逃走的把握?
很多人都是這樣,明明以為自己下定決心,結果話一說開,立刻被人帶著走了,這種否定自我的滋味實在不好說。
國滿的確很懂從獲,她給了從獲一個台階:“很晚了,明天再說吧。”
雖然有點不負責任,話題到底是因此而結束了。從獲靠在沙發上,看著國滿走進了房間,良久緩不過來。
才幾個回合,從獲覺得自己一敗塗地,她確實不宜同國滿交手。她想到許甬,不知此人與國滿相比,誰的段位更高?
五聲島大亂時的景象猶在眼前,從獲往後一躺,覺得希望不大。非要有所行動的話,怎麼也像是在垂死掙扎。
她怎麼就這麼容易否定自我?
剛才的萬丈豪情呢?
剛才的滿腔怨憤呢?
“你不睡呀?”
國滿穿著睡衣出來,看了從獲一眼,那神態,那語氣,就像什麼都沒發生。
從獲猶豫了三秒,國滿已經到了面前。
“你想分床?”國滿逼近的時候,從獲忽然有點驚慌失措。
“走了。”不待從獲反應過來,國滿已經拉著從獲起來,就往房間裡走。
從獲下意識地想到要掙扎,不過沒有實際行動。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難道她在國滿面前就這幅模樣?
軟弱可欺,毫無主見,這是從獲對自己的新評價。
人想多了,就容易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從獲這樣的動靜,國滿自然不可能睡的好。所以,快天亮的時候,從獲眼睛睜得大大的,國滿眯著眼,面上帶著沒睡好的不悅。
天亮了。
國滿看了一眼時間,就坐起來,側身看著從獲,慢悠悠地說:“你對我有感覺,不然,不會輕易認輸。”
這話說的,從獲不如裝睡好了。
沒有得到回應,國滿眉眼都是笑,她看著被子裡的人,接著說:“你真不願意,沒人能勉強。”
然後,她俯身湊在從獲耳邊,輕輕說:“這段時間,你不是挺開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