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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賈平安卻知曉李勣還能活許久。
「阿翁!」
李敬業連喊聲都輕柔了許多。
「敬業啊!」
李勣的聲音讓賈平安聯想到了風中之燭。
二人進了書房,就見李勣側躺在榻上。
「兄長……」
李敬業看著賈平安。
李勣覺得腦子裡昏昏沉沉的,沒發現二人之間的勾兌。
「晚飯呢?給他們準備。」
「英國公準備連晚飯都不吃了?」
賈平安的話讓李勣微微一怔,「老夫不餓。」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賈平安吩咐道:「把飯菜擺放在書房裡。」
這可是阿郎的書房,多少次他看著地圖,謀劃著名攻伐……
李堯看了李勣一眼,李勣點點頭。
人都要去了,還在乎這些作甚?
今日吃的是素。
賈平安吃的堪稱是酣暢淋漓。
當年剛參加工作時他的胃口非常大,一頓能吃一斤二兩米飯,外加兩份扣肉。
關鍵是他吃的香,不少妹紙都喜歡和他坐在一起吃,說是看著他吃飯自己也胃口大開。
後來他才有了些明悟……有幾個妹紙分明就是對我有意思啊!你這個直男棒槌!
可惜那時候的妹紙矜持,而他這個直男懵懂,否則他何必單身狗做了好幾年。
他吃的真的香,李敬業被他影響後,本來沒啥胃口的,也開始大開大合。
賈平安一邊吃一邊觀察,發現李勣的咽喉動了動。
口中說不想吃,但身體卻很誠實。
賈平安吃完飯,很不禮貌的打個嗝,「安逸!」
李勣的咽喉再動了一下。
腹中竟然漸漸多了空蕩蕩的感覺,口中生津,想吃東西了,而且想吃肥瘦相間的羊肉。
有人奉茶,賈平安喝了一口,愜意的嘆息一聲。
貴人吃飯就該安靜,不能弄出大動靜,可賈平安先前吃飯吃的酣暢淋漓,喝茶竟然也頻頻出聲,讓李堯不禁嘀咕著賈師傅的禮節。
「今日我見到了玄奘法師。」
賈平安緩緩說著,「法師告訴我,心生欲望,繼而就生出無窮無盡的貪婪,有了貪婪,就會心生恐懼……」
「阿翁!」
按照先前的排演,李敬業眼眶一紅,「你許久未曾帶我去平康坊玩耍了。」
李勣虛弱的道:「老夫老矣!」
賈平安使個眼色。
李敬業撲上去抓住了他的腿,嚎哭道:「阿翁,你再不帶我去,以後就沒機會了。阿翁,難道你想帶著遺憾離去嗎?」
這不對!
按照賈平安的安排,李敬業此刻該是這般說:小時候你帶我去玩耍,你老了我帶你去玩耍。
李堯滿頭黑線,李勣卻嘆道:「那時你還小,老夫遠行歸來,見你一人在院子裡亂跑,也沒人陪著玩耍。老夫就在想……老夫的孫兒為何這般孤獨,於是就帶著你去了平康坊……」
他揉揉額頭,一臉痴呆症晚期的呆滯,「那時老夫也頗為意氣風發,帶著你在夜間去了平康坊,燈火輝煌的街頭……你看著這些就牽著老夫的袖子笑,說好玩……」
突然襲來了一陣寒流!
從此李敬業這個鐵憨憨就在惦記著甩屁股,甩一甩的,甩出了自己的道。
賈平安乾咳一聲,「正好我也想去轉轉。」
晚些,三人一起出現在街上。
「金吾衛的人何在?」
往日這般夜行早就被攔截了,可如今都快到平康坊了,巡查的軍士呢?
某個巷子裡,一個將領嘟囔道:「該過了吧?過了咱們就趕緊出去。」
李勣嘟囔著,「懈怠了,都懈怠了。」
一股子遲暮的氣息讓李敬業不禁有些難過。
「叫門!」
包東上前叫門。
坊卒在門後問道:「哪來的?」
「你開門就知曉了。」
坊卒大怒,「你給耶耶等著……」
坊卒們也有捉拿賊人的職責,於是拎著橫刀結陣以待。當坊門打開後,剛想衝出去立功,就看到了三人。
「賈郡公?還有英國公……」
坊卒們馬上目不斜視,順帶眼瞎了。
皇帝在宮中都得了消息。
「英國公和賈郡公,還有李敬業去了平康坊。」
「哎!」
李治嘆息,「這是帶著他去散心。」
他希望李勣能多活些年頭,好歹能在朝堂上制衡各方勢力。
但英雄遲暮啊!
正在邊上看奏疏的武媚覺得有些古怪,「平安歷來都不喜去青樓。」
李治隨口道:「平康坊里並非只有青樓。」
「陛下對此很是清楚!」
是啊!
但……朕清楚什麼?
朕什麼都不知曉。
……
長安城的夜間是昏暗的。
六街打鼓後,街上就不許有行人。吃完晚飯,百姓為了節省燈油多半就睡了……早睡早起在此刻是標配。
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書籍……不睡覺等啥?
於是一片片坊市看著烏漆嘛黑的。當然,烏漆嘛黑中也有亮點,譬如說有幾戶人家燈火通明,歌舞聲鬧得隔壁鄰居沒法入睡。
這些都是權貴官員家,不差錢,晚上是他們享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