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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巢來了一次,大宋時金人來了一次,還是臣子們主動送出去的;大明就更不用說了,被殺的人頭滾滾……
「政兒!」
在邊上偷聽的清河公主面色蒼白的出來了,「這等話不可說!」
程知節乾咳一聲,「只管說。」
什麼公主……膽小如鼠!
程政本就喜歡顯擺,得了祖父的撐腰,就得意洋洋的道:「先生問了一句話:那些如今高高在上的家族,他們的祖先當年是做什麼的?也都是農夫,商人,工匠……可搖身一變後,他們就開始鄙夷自己祖先曾經的身份,這等叫做數典忘祖!」
小賈……太犀利了!
程知節不禁覺得脊背發熱。
「先生還說時移世易,上位者拼命想堵死下面百姓向上的通道,可自身卻不知死水必然腐臭的道理。」
程知節鼓勵地問道:「那你以為咱們家如何?」
「咱們家也是死水一潭。」程政早就琢磨過此事,「阿翁聲名赫赫,可越是聲名赫赫就越小心謹慎,我以為最好是坦然些……想從軍就從軍,想從文就從文……要緊的是莫要和那些家族抱團。」
程知節猛地一個激靈。
「抱團……」
「對。」程政看似懶散,可該學的從沒拉下,「阿翁,帝王忌憚的從不是一家一姓,而是那些抱作一團的家族。」
他看了程處亮一眼,「阿耶以前說要抱在一起才能強大,可這個強大只是苟延殘喘罷了,延續了程氏的富貴,可富貴是自己去博取的,靠著和其他家族抱團……那和長孫無忌那些人有何區別?」
程處亮上來就是一巴掌。
竟然敢指責老子……一耳屎抽不死你!
啪!
程處亮蹦跳了起來,腳邊一個水杯粉碎。
程知節罵道:「孩子哪裡說的不對?程家就是如此,當初老夫以為如此就能保住程家的榮華富貴,可如今想來卻是愚不可及……看似富貴了,可卻是富貴閒人,更是帝王的眼中釘……」
娘的!
老夫竟然忽略了這一點!
是故意的!
程知節知曉自己是故意忽略了這一點。
他擔心在自己走後兒孫們扛不住程家的大旗,唯有尋求盟友……他的娘子出身清河崔氏,這便是最好的人選。
等他走後,兒孫們通過清河崔氏就能成為那些家族的附庸,如此富貴自然就保住了。
但卻是死水一潭!
程處默沒好氣的道:「政兒說的倒是輕巧,可若是不抱團,程氏的未來誰來保障?」
程政眨著眼,「為何要保障?每個人的未來不都是自己去打拼出來的嗎?」
家族能提供幫助,但要緊的是你自己得有本事啊!
這麼簡單的道理,家裡人為何就不明白呢?
程政發現那些親人的眼神都變了。
變得有些陌生。
「都去吧。」
程知節看著有些疲憊。
程政跟著父母回去。
「你啊你!」
清河公主頭痛的道:「才將學了些皮毛就大放厥詞,從古至今哪個家族不尋求盟友?」
「可那是一潭死水!」程政梗著脖子道:「阿娘,一個國家就一小撮人掌控著學識,這不是長久之道。肉食者鄙,在那些人的眼中家族的利益第一,如此哪會以江山社稷為重?這等人長久把持權利,哪個王朝能長久?」
程處亮走在前面,突然止步道:「老夫記得賈平安說過一番話,說是百姓為官之後,驟然富貴,會比任何人都貪婪……」
「那需要用律法去制衡他們,而非是因噎廢食。」
程處亮:「……」
清河公主捂嘴輕笑。
程處亮的臉面掛不住了,「放開了百姓上來的通道,哪有那麼多官位給他們?」
「一人智短,一個讀書知曉格物算術的百姓,他能創造的財富比一個懵懵懂懂只知曉種地的百姓要多多少?」
程政舉了個例子,「咱們學裡有個學生叫做張蒙,家中的爹娘都苦,乾的也是下等人的活計。可張蒙刻苦用功,如今在工部頗受重用……
若是他也跟著父親去洗碗,阿耶,你想想,一個只知曉洗碗的百姓,和一個能為大唐營造的官吏,能為大唐節省許多錢糧的官吏,你說哪個更好?」
呃!
程處亮乾咳一聲,「趕緊……先去用飯。」
清河公主不禁捂嘴笑了。
「先生說過人口紅利一詞。若是大唐百姓大多讀過書,知曉格物算術,他們就能創造出更多的財富。個人的財富增長了,國家的財富就會水漲船高,大唐就會越發的強盛……這就叫做小河漲水大河滿,小河沒水大河干。」
少年熱血沸騰,話音鏗鏘有力,「大唐要能允許一個出色的工匠逆襲成為工部尚書,要能允許一個出色的農夫逆襲成為戶部尚書,要能允許一個出色的軍士逆襲成為大軍統帥……流水不腐,當大唐的人才源源不斷湧現出來時,當世誰還是大唐的對手?」
程處亮故意落在了後面,等程政進去後,他對清河公主說道:「雖說這番話刺耳,但我仔細琢磨了一番,卻尋不到可以駁斥之處……政兒以前在家中就是個紈絝,整日飛鷹走馬,我早已不抱希望,沒想到進了新學後,竟然學了這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