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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戶人家的主人叫做程瑜,祖上有些功勞,所以大唐立國後就被封了個侯爵,傳到這一代時,程瑜就已經脫離了主流官場,混了個小官。但他的祖父在時相當會經營,所以家底豐厚,日子過的很不錯。
巧雲等人是家奴,而馬氏屬於帶孩子厲害的外來僱工。巧雲等人覺得馬氏的表現讓自己失分,難免要排擠一番。
而張好則沒有那麼多煩惱,黃石酒樓的掌柜眼中壓根就沒他這個人,那些夥計也沒他這個人……
酒樓里最下層的就是洗碗筷,連收拾潲水的人都能弄到油水,高他一等。
黃石酒樓,一看這個名字就知曉來歷……傳聞前漢張良遇到了黃石公,這才學了兵法。這裡用黃石作為酒樓的名字,也算是雅致。
一般人家都是在家中吃早飯,唯有那些閒人才會來酒樓用飯。
早上起床,慢悠悠的洗漱,慢悠悠的出門,到了平康坊尋摸吃的。而且這等閒人一般都無聊,所以他們會抱團取暖,在酒樓里尋找『志同道合』的人。大伙兒沒事扯個淡,今日你請客,明日我請客,這便是典型的酒肉之交,但架不住能排遣寂寞啊!
張好到了沒多久,碗筷就被送來了。
兩個大木盆里全是水,他坐在那裡,俯身低頭開始清洗碗筷。這裡第一道清洗,接著拿到第二個大木盆里徹底洗乾淨。
不知過了多久,這一波的碗筷洗完了,張好緩緩直起腰,只聽到腰部那裡發出噼啪的一聲,酸痛難忍。
他反手按住酸痛的地方,皺眉抬頭,可頸部更是酸痛的難以忍受。
「嘶……」
他緩緩活動著後腰和脖頸,剛想起身轉轉,兩個夥計抬著一籮筐碗筷來了。呯的一聲,籮筐頓在地上,二人轉身就走,全程都沒正眼看過張好。
張好把筐子拖過來,隨即俯身低頭……
水花微濺,油漬和殘羹剩菜不斷在大木盆里沉浮,就像是他的人生一樣。
……
張蒙一到學校就趕緊沖向食堂。
「今日吃什麼?」他氣喘吁吁的問道。
一群能把父母吃垮的學生兩眼放光,「說是大排餺飥,嘖嘖!那大排全是肉,還有油餅,不過蔬菜我卻不喜歡。」
張蒙皺眉,「先生說過不可不吃蔬菜,人不吃蔬菜,身體就會生出各種壞處。」
排隊得了大排餺飥和一個油餅,張蒙尋了座位坐下,見餺飥上面竟然是這個季節難得的菜蔬,不禁暗贊著賈平安的良苦用心。
大排餺飥噴香,一口肉來一口餺飥,再來一口油滋滋的油餅,覺得連靈魂都升華了。
吃完飯,打著飽嗝就往課堂沖。
「快些,要遲到了。」
一群學生跑的飛快,把剛吃完飯不可劇烈運動的交代拋之腦後。
張蒙覺得嗓子眼裡那些食物都快衝出來了,衝進教室後趕緊尋了座位坐好……助教楊先生已經來了。
——算學的助教們都是先生,但學生們稱呼他們要冠姓,比如說楊先生……先生這個不帶姓的稱呼專屬於賈平安。
隨即開始上課。
一刻鐘後,外面來了幾個人,韓瑋為首,他進了課堂後側身相迎。
韓先生竟然這般恭謹,來的是誰?
學生們翹首以盼,當看到賈平安微笑著走進來時,不禁都歡呼了起來。
「先生!先生!」
賈平安壓壓手,可歡呼聲更大了,其它班級聽到了歡呼聲,頓時也鼓譟了起來。
「先生授課!」
「先生授課!」
賈平安的課最受學生們的歡迎,不管是世界還是格物,他總是能說的趣味性十足。
賈平安滿頭黑線……
他微微頷首,外面進來了一個官員。
黃晚目光轉動,盯住了張蒙。
賈平安笑道:「從新學進入算學以來,先生們勤奮育人,學生們刻苦學習,不斷有人被戶部選了去……」
他眸色平靜,「當初許多人說新學的學生無法尋到出路,這個結果就是給了他們一巴掌。當初哪怕不少學生意志動搖,去了國子監,我也從未懷疑過新學的前途。」
「第一!」
他伸出食指,「陛下令戶部撥給算學錢糧,隨即擴建校舍,招募更多的先生。你等想到了什麼……沒錯,隨後就是算學擴大,學生會越來越多……」
學生們不禁歡呼了起來。
「這是陛下的敕令嗎?」
「陛下關注算學,咱們總算是出頭了。」
課堂里太嘈雜了,韓瑋想呵斥,賈平安搖搖頭。
年輕人要肆意青春才是,整日埋首苦學固然好,可那樣的人生會留下缺憾。
等聲音小了些後,賈平安說道:「其二,張蒙起來。」
張蒙臉上的歡喜凝固,緩緩起身,有些忐忑的看著賈平安。
賈平安走下去看著他,「前年我聽聞算學裡有個張蒙妄尊自大,戶部挑中了他,可卻不肯去,說什麼自己的學問還不夠,還想在學裡深造……你等可知曉我當時是如何想的嗎?」
他看著學生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己。人的一生短暫,可探尋對這個世界認知的腳步卻不能停滯,我很歡喜有學生能這般好學,所以,今日黃侍郎請我出面……我便來了。」
這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