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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拒絕了皇后的陪伴,獨自一人站在了殿前。
秋風吹拂,吹的人倍感愜意。
皇帝的眼眸平靜,直至許敬宗急匆匆的跑來。
「陛下……」
「說。」
「高祖時有令:京城留寺三所、觀二所。其餘天下諸州各留一所,余悉罷之……」
許敬宗偷窺了皇帝一眼,見他面色平靜,就繼續說道:「先帝破洛陽時有令:廢諸道場,城中僧尼留有名德者各三十人,余皆返初。」
「先帝剛繼位就有敕令……有私度者處以極刑。時嶧陽山多有逃僧避難,資給告窮。」
李治閉上眼睛。
「貞觀三年,天下大括義寧私度,不出者斬,聞此咸畏。」
李治雙手握拳。
「如今天下寺廟多不勝數,僧尼眾多……私下剃度的不計其數,還有那些冒充僧尼逃避賦稅的更是……多不勝數。」
再這般下去……動搖江山了!李治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側面,武媚悄然而來。
她回身擺擺手,示意內侍們避開。
許敬宗額頭見汗了,「前隋時天下有寺廟三千九百八十五所,僧尼二十三萬餘,到了貞觀初時,天下二百萬戶,供養了……供養了二十萬僧尼……」
他躬身倒退,數步後才轉身離去。
「陛下何必自苦。」
武媚的聲音傳來。
李治淡淡的道:「從監造大慈恩寺開始,朕就對佛門開了方便之門,這些年朕就坐視著佛門不斷擴張,他們極盡奢華,建造了無數廟宇,朕亦覺著尚有餘力……」
「上次賈平安提及了方外之事。」
武媚頷首,「平安那次說信仰能使人心神安寧,但方外萬萬不可侵蝕世俗。佛祖慈悲,但侍奉佛祖的卻是凡人,凡人渾身都是心眼子,有幾個能真正超脫了紅塵?
佛門侵吞田地和人口,這便是與世俗在爭奪天下。前朝兩次法難殷鑑不遠,可如今佛門再度捲土重來……他私下和臣妾說,若是一切照舊,後世子孫怕是又要舉起法難的大旗,和佛門爭奪錢糧田地和人口了。」
李治點頭,「朕覺著錢糧足夠多,卻忘記了這些都是高祖和先帝苦心孤詣經營而來。前漢時,沒有文景之治,哪來武帝的縱橫捭闔?可到了朕這裡,錢財田地人口都大大方方的給了佛門,卻忘記了這些都是高祖和先帝積累而來……」
武媚含笑道:「陛下可是想到了武帝?武帝雖說武功赫赫,可卻也是揮霍無度,把府庫的錢糧當做是流水隨意揮灑,到了後面難以為續,就改弦易轍,做起了斂財的帝王……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李治回身,微微皺眉。
這個悍婦在暗喻朕是只知曉耗費祖宗積累的紈絝帝王嗎?
「高祖和先帝都用佛門來安定人心,可卻頗為警惕佛門擴張,朕不以為然,登基不過十餘載,佛門已然尾尾大不掉……」
武媚嘆道:「臣妾這些年也施捨了許多錢財田地給佛門,那些為公主皇子祈福建造的寺廟也不少,說起來臣妾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李治苦笑道:「你我夫妻今日卻是捫心自問,愧疚不已……但更令朕愧疚的是五郎這般小都看到了危機,朕和你卻怡然自得,不知這是在給子孫埋下禍端……」
武媚眼中多了笑意,「五郎純孝,看到這等危機並未隱瞞,而是說了出來。他的這份眼光……來人,讓太子來此。陛下,今日一起用飯可好?」
李治點頭。
有內侍急匆匆的去了。
李弘正在愁眉苦臉的被勸諫。
蔣峰嘆道:「殿下仁慈,心懷天下是好事,可佛門……廣大,殿下何苦出聲去得罪他們?」
張頌負手轉圈,嘴角都長了泡,他止步說道:「殿下可知那些僧人和多少權貴高官交好?殿下此番話就在方外留下了惡名,此後會帶來多少壞處,哎!」
李弘終究忍不得,說道:「可方外人不該是清心寡欲的嗎?他們為何要這麼多的田地奴隸,還要那麼多錢糧……還和那些高官權貴交好,這可是清心寡欲?」
「咳咳!」
蔣峰乾咳著,「殿下啊!這等事……可知,卻不可說。」
張頌低聲道:「殿下,都是人吶!」
李弘恍然大悟,「舅舅曾說過,心中有佛,販夫走卒亦是高僧。心中無佛,深山寺廟中苦修的只是枉然。」
「此言大妙!」
雖然和新學不對付,但蔣峰和張頌卻對賈平安教給太子的這番話大加讚賞。
「可殿下卻讓陛下陷入了兩難境地。」蔣峰有些糾結,「佛門勢大,今日揭開了許多影響大唐之弊端,陛下管不管?不管就是坐視弊端擴大,管了……佛門勢大啊!殿下!會反噬!」
李弘皺眉,「如今不管,可子孫也能不管嗎?」
你說的好有道理,老夫竟然無言以對……
蔣峰和張頌面面相覷。
「此刻不管,以後弊端只會越來愈大;此刻不管,就是把弊端難題丟給子孫,阿耶不是那等人!」
李弘很是篤定的道。
「殿下,陛下召喚。」
內侍傳達了指令,回去後把太子的話說了。
「奴婢剛好聽到殿下說……此刻不管,此後弊端越來越大,就是把弊端丟給了子孫,阿耶不是那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