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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點頭,「攻占安西不但能把大唐封在隴右之內,還能獲取這麼多的利益,難怪祿東贊念念不舍。」
「國與國之間的衝突都帶著利益,就如同突厥與高麗,為何與大唐衝突?」
「搶地盤?」
「這只是一面,另一面才是更緊要的。」賈平安說道:「因為我們的祖先太過強大,他們害怕立國後的大唐會再度強大起來,如同前漢一般,令異族喪膽。所以他們會不斷的襲擾大唐,想阻礙大唐的強大。」
「這便是國與國之間嗎?」
「對,國與國之間,小國會依附大國,大國之間就是赤裸裸的爭鬥,是你死我活的鬥爭。讓你看史書,不是看什麼狗屁的文采,而是看帝王將相的興衰經歷,要看國與國之間的發展歷程。當你仔細去琢磨國與國之間的歷程,你就會發現,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恆的情義,有的只是永恆的利益。」
李弘仔細想想,「是了,曾經的朋友也會因為利益反目成仇。曾經的敵人也會因為利益變成朋友。原來國與國之間是這樣的關係嗎?」
他沉默良久,「有先生說要和善。」
「和善只是態度,與鄰為善是應當的,但你與鄰為善的同時,手中還得拎著大棍子,一旦鄰居衝著你齜牙撕咬,你就得一棍子把它打趴下了。」
賈平安舉例,「你想想倭國,從前漢就出現在中原視野中的野人之國,那時候誰會覺著這個鄰居是威脅?」
李弘點頭,「當時還給了倭國一枚印章,叫做漢委奴國王。當時都以為這不過是一群野人罷了。到了大唐時,倭人的遣唐使來了國子監求學,大唐傾囊以授。可轉眼他們就在覬覦遼東,竟然衝著大唐出手。」
「倭國對大唐有什麼利益?」
「嗯……按理隔著大海沒什麼利益。但他們卻渡海而來,唯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野心。」
帝後微微一笑,轉身悄然離去。
「這便是思路,你是太子,思索臣子,思索國與國之間的關係時,依舊要按照我交給你的追溯法去思索……它為何這般做,從源頭去追溯,如此自然不會迷茫。」
大唐太子必須要有一個思索的法子,而這個法子賈平安希望李弘能傳下去。
「記住了,以後你有了孩子,要把這個法子傳授給他們。」
他想到了那些愚蠢的帝王,他們不是天生愚蠢,只是因為在深宮之中坐井觀天變蠢的。
有了這等思路時,一切都迎刃而解。
利益才是一切事物的驅動力!
……
「看看大唐周邊,盡皆是虎狼。」
李治感慨頗深,「當年先帝想與吐蕃和睦相處,可贊普一去,一切情義都消散了,可見國與國之間並無永久的和平,只有永久的利益。」
平安越發的長進了。
武媚欣慰的道:「這些想法高屋建瓴,平安卻毫不猶豫的傳授給了五郎。」
心中無私,自然什麼都敢教。
「可惜五郎小了些,否則此次還能跟著去觀戰。」
李治是真的心動了。
「帝王必須要經歷戰陣,必須……」
這是他迄今為止最大的遺憾。
「其實……五郎已經不小了。」
武媚卻覺得這個問題不是問題。
李治搖頭,「還是太小了。」
「十三了。」武媚笑道:「以前軍中年歲小的不過十二三歲罷了,依舊跟著大軍出擊。」
亂世中人的壽命短,能活三十歲就得感謝上蒼了。十歲一過,所有人都會把你當做是成年人。幹活,從軍殺敵……什麼都得干。
「五郎還小。」
皇帝看著有些意動了,但依舊不肯答應。
武媚也不催促,隨即出去。
「皇后,太子卻是太小了。」
邵鵬覺得皇后急切了些。
武媚緩緩走在宮中,腰背筆直。
「這個世間處處皆是荊棘,身為太子,他需要經歷的還很多。可他有什麼?唯有一個身份。他如今需要去經歷,去積攢資歷。」
邵鵬不敢言。
「帝王將相史冊中記載良多,可仔細看看關於歷代太子的記載,你就會發現太子乃是千古最危險的一個身份,岌岌可危……」
「可太子仁孝。」
連周山象都忍不住了。
武媚笑了笑,「許多時候仁孝也是無能的一種說法。」
???
邵鵬和周山象面面相覷。
皇帝的病情一直拖著,無法臨朝。若是一直這樣下去,或是惡化了,那麼就需要太子承擔起更重要的責任。
所以太子必須有作為。
原來如此嗎?
李弘還不知曉自家爹娘在為了自己的前程擔憂,回到自己的地方就叫人弄了地圖來。
「舅舅畫的果然一點都不差。」
李弘在地圖上琢磨著。
當他在地圖上開疆拓土到了波斯時,外面有人來了。
「殿下,陛下召見。」
李弘隨即去了皇帝那裡。
皇帝眼神不好,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五郎。」
他需要靠聲音來辨別。
「阿耶。」
李治含笑,「坐吧。」
李弘坐下。
「五郎以為帝王最要緊的是什麼?」
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