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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長林哦了一聲,「是何事?」
嚴碩的面色陰沉了下來。
那些小吏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大家剛被上官誇讚,你就冒出來說什麼不對勁,這是給人添堵呢!
楊德利翻開自己做的帳簿,「向郎中,某發現百官的祿米損耗不對!」
向長林嗯了一聲,有些漫不經心的道:「哪裡不對?」
倉庫保管都有損耗,這個是常識,戶部的損耗一直都維持在一條線上,很穩定。
楊德利說道:「倉庫里的糧食損耗多發生在翻曬、出入運送之時,可某發現,損耗卻高了些,祿米倉的損耗每年要多出三百石,這不對!」
三百石……
每年要發出去的糧食那麼多,這個真心不是事啊!
嚴碩起身道:「祿米倉的損耗近二十年一直如此,哪裡不對?你剛到戶倉部,什麼都不懂,多學,多問才好,莫要多事!」
他說的很客氣,但楊德利卻梗著脖子道:「那是三百石呢!夠某吃幾百年的糧食,這怎能說是多事?」
嚴碩面色沉凝,「坐下!」
他在倉部隱隱有諸吏之首的威勢,所以隨口輕喝,連向長林都微微頷首,表示讚賞。
二十年未動的東西,你楊德利才來倉部多久,竟然就要尋事,這不是吃飽撐的嗎。
楊德利卻不肯坐下,揚著帳簿說道:「某是農家出身,家裡每年都存糧食,損耗多少某一清二楚,這三百石多出來的損耗,要彎腰種多少地?某不懂那些大道理,可……某就見不得糧食被耗費,某見了……心疼!」
原來他不是想挑戰某的權威?
嚴碩面色稍霽,說道:「那是多年的慣例,倉部巡查過多次,從未發現有人貪腐,你且安心了。」
向長林越發的欣賞嚴碩了,心想等明年若是有出缺,是不是舉薦他升一級。
「可不查某就不安心!」楊德利含淚道:「某……見不得這等事,向郎中,若是查不出錯,某……某就回家種地去!某就不信,那祿米倉難道有大老鼠?可也吃不了三百石呢!」
向長林本想呵斥,可楊德利卻開口就是沒問題我就回家種地。
這話沒有給自己留下半點餘地,可見楊德利此人就是個莽撞的。
但這事兒已經不能不管了。
他若是置之不理,隨後消息傳出去,就會有人說他懶政。
這不是無事找事是什麼?
操蛋!
他的眼中多了些怒色,看了楊德利一眼,嘴唇動了動,最後忍住了呵斥,「那就查!」
隨後倉部就開始了自查。
一番巡查後,年底核算的事兒也被耽誤了。向長林怒了,叫來了楊德利,喝罵道:「祿米倉並無半點不妥,你一介小吏糾纏不休,究竟為何?若是不妥……回家種地去!」
楊德利卻一根筋的覺得有問題,「向郎中,這是大唐的糧倉呢!某不知規矩,但看好糧倉,不浪費糧食,某覺著這就是道理。某去查!」
你一個小吏,誰給你去查的臉?
但向長林最終只是擺擺手,「去吧。」
若非是看在賈平安最近春風得意的份上,他不會給楊德利機會。
楊德利去了祿米倉,馬上就成了公敵。
那些小吏和苦力都把他丟在一邊,想搬運糧食來查探,你自己干,別尋我們。
楊德利就自己翻查,冬日冷,可他卻汗濕背腋。
向長林偶爾想到了,就來看一眼,見楊德利滿頭大汗,渾身冒熱氣,那些呵斥就沒法出口。
這就是個較真的年輕人,讓他吃吃苦頭也好。
而且這等人有個好處,就是做事讓上官放心。
「要不……讓他去做亭長?」
戶部有數名亭長,負責看大門,以及傳達消息。
楊德利這等人較真,想來會如魚得水吧。
至於辭職,向長林覺得這等事兒雖然鬧心,但不至於趕楊德利回家。
楊德利在祿米倉中翻查著,最後沒尋到線索。
他坐在那裡發呆,幾個小吏在邊上出言譏諷。
「無事生非,自己尋事!」
「這二十餘年都無事,就你事多。」
他們覺得楊德利會沮喪。
可……
那是楊德利啊!
那些損耗既然不是被貪腐了,去了哪?
楊德利回到家,苦苦思索著。
賈平安見狀就問道:「表兄可是有事?」
楊德利說道:「祿米倉的損耗不對,某說去查,可查來查去查不到。」
「損耗?」這個賈平安真心不懂。
「某覺著不對,這一年要多出三百石的損耗,太多了。」
呃!
三百石……不多啊!
大唐承襲了前隋的糧倉,據聞糧食多不勝數,加之最近十多年風調雨順,年年豐收,三百石糧食簡直就是滄海一粟。
賈平安笑道:「此事暫且擱下,等發祿米的時候再去看看就是了。」
楊德利抬頭,眼神中多了嗔怪之色,「平安,那些年咱們家窮,記得有一年年底,家裡就剩下了一點麥面,你餓的不行,就眼巴巴的看著某,某就把那點麥面弄了一半……」
他伸開一隻手,大概那點麥面就單手一捧那麼多,連一個孩子都吃不飽。
「某煮開水,就把麥面倒進去,一邊倒一邊攪合……再放些鹽,你吃的香噴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