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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至少會回頭,哪怕稍微跟我打一仗,也不至於損失這麼多人。」王笑自語道。
他沒有戰勝的喜悅,相反有些失望。
這種內戰未必能稱得上「義戰」,他更是被江南朝廷的糜爛程度觸動到了。
紙醉金迷、偏安享樂的氛圍比瘟疫還厲害,感染著南廷無數文武,把人性的醜惡嘴臉放大到喪心病狂的程度。
這一戰能勝,並非他王笑有多厲害,能以兩千破五萬,或者說以四千破五萬。
與戰力無關,唯『利益』二字而已。
關明哪怕是個痴呆,哪怕一道軍令不下都不至於輸成這樣。
可惜他不是一個痴呆,相反精於算計,把自己的利益一分一厘都算計到淋漓盡致……
王笑想像不出,為什麼鄭元化要用這樣的人鎮守徐州。
他總覺得鄭元化經營江南這麼久,總該比自己原本歷史上的南明好些才是,為何還是這樣。
王笑沒怎麼看過南明史,只是略知一二。嗯,他如果看過,大概會明白鄭元化其實已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至少關明還敢北渡黃河……
「看來,就算是鄭元化也只能泥足深陷、無力回天。也許換成是我去了,也沒辦法改變江南弊政吧……」
他心裡正想著這些,忽有人打斷了他的思路。
「末將拜見國公!國公以四千破五萬,實乃當世第一名將。」
王笑循著聲音看去,見是裴民一身血污,抱拳在馬前拜倒。
王笑對裴民印象還是不錯的,當年第一次見面就稱讚自己「美玉郎君」,又說「陛下得佳婿如此,社稷之幸事」,看起來就是個很誠實的人。
誠實是一回事,王笑對裴民的水平卻也心中有數,吩咐道:「儘快塔建浮橋讓我的士卒過河,你來安置俘虜,再抽調三百人換下我軍中傷者。」
「是!」
裴民一聽,心想幸好有講武堂那些小鬼頭幫忙,不然自己還真不擅長做這些……不對,國公一定也明白其中原由才這麼吩咐的。
想到這裡,他偷偷看了王笑一眼,暗暗揣度王笑是怎麼評估自己的能力……
王笑又道:「對了,看看俘虜中是否有原河道總督、叛臣馬時勝,別讓他跑了。」
「是!」
裴民趕緊讓人去搭浮橋,只見王笑已讓兩千士卒休息,就坐在血地上吃東西,一個個面不改色讓人心驚。
等到浮橋塔好,王笑帶著兩千兵竟是徑直渡橋、趁著月色向南追去。
「好想和國公去南邊立功啊。」裴民自語道。
「裴將軍想要南下立功嗎?」忽然有人在身後說道。
裴民轉頭一看,見張光第又捧著一本冊子,一邊登記傷員一邊說道。
「本將不是想立功,只是想多做些事。」裴民正色道:「這些國賊,不同心抗虜,竟來趁火打劫,實屬可恨!」
「將軍是智將還是猛將?」張光第問道。
裴民一愣,目光看去,月光下小孩子的眼睛很亮,看起是真的想知道,而不是在嘲諷自己。
「本將……宜當智將、也宜當猛將。」
「哦。」張光第應了一聲,低頭想了想,沉吟道:「國公應該是去取徐州了,以後經營江南……戰場對決不是最主要的。裴將軍想南下立功,回錦衣衛比在軍中好。」
「為什麼這麼說?我好不容易才從錦衣衛調到軍中。」
「因為今天看來,江南兵馬好像不太能打……」張光第其實自己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想了想才說道:「嗯……國公取下徐州之後……應該會更希望不戰而屈人之兵。」
他努力順著王笑的思路去想,但有很多想法還沒理清。
「我認為國公會在徐州放置錦衣衛,應該會派個同知來坐鎮,至少會是個僉事。」
裴民一想,覺得有道理啊。
自己如今只是五品守備,哪怕只混個正四品的僉事也是官升兩級!
他眉毛一擰,當即喝道:「馬時勝呢?把他找出來!」
——到時候我要親自押著馬時勝去徐州見國公,哈哈,萬一能混個從三品同知呢?又能幹老本行,又不用去講武堂。
裴民想到這裡,心中大喜,又問道:「小鬼頭……不是,光第啊,你知道這些,也是在講武堂學的?」
「不是。」張光第搖了搖頭,神色黯下來,道:「先父曾任過錦衣衛指揮使。」
他又隨口說了這兩句,低下頭捧著冊子又去別處清點,走了幾步遇到李平。
「光第,你剛和裴將軍說什麼?」李平問道。
「哦,裴將軍想南下立功,我告訴他回錦衣衛比較好。」
「我們與南京不過是正統之爭,南面依舊是我大楚所有,去了能有多大功勞?何況當此亂世,廠衛如何比得上軍中?」李平道:「若想立功,當然是從軍北上,驅退外虜,收復京師!」
說著,李平更是昂揚,又激動道:「往後才是男兒建功之時啊,北上西進,平賊蕩寇,開疆拓土……」
「我知道啊。」張光第道:「但裴將軍主要不是想立功,他恨那些國賊趁火打劫,想要南下教訓他們……嗯,順便立點功吧。」
「哦,這樣啊,可惜了。」
月色下,兩個少年說完話又分開,繼續各自忙碌。
唯有桂皮搖了搖頭,心想做人還是要誠實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