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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有一雙賊兮兮又炯炯有神的眼盯著她。
「老子說句公道話,身段還是可以的。」
當時巴特瑪璪抬起頭,看向那兩撇山羊鬍子,不知為何,竟覺得有些……感動。
接著便見一個極好看的少年在遠處招了招手,將那山羊鬍子喚過去。
兩人嘀嘀咕咕了許久之後,羊倌才走回來,一把提起巴特瑪璪就離開了楚軍的大隊伍。
……
這些日子以來,楚軍在大清的腹地征戰廝殺。
羊倌和巴特瑪璪也在……征戰廝殺。
像是一團乾柴,和一團烈火,一點就著。
烈火燒在心裡,巴特瑪璪不想再回皇宮當什麼形單影隻的『淑妃』,她已經快四十歲了,這一輩子都在為族人付出,得到的只有一個冰冷空曠的宮牢。
更能讓她感覺自己還活著的,是羊倌那一聲一聲『臭婆娘』,以及夜色中那一句一句大膽的對話。
「嘻,老子弄了皇太極的女人,多爾袞的丈母娘……你們建奴可真亂。」
「我不是建奴,我是蒙古人。我也不是皇太極的女人,我是你的女人……」
……
懷揣著這些心事,巴特瑪璪老老實實坐在那盯著羊倌。
許久,這個精幹的漢子觀察完外面,一雙靈活的大手掌伸出去將窗戶關了個嚴實。
巴特瑪璪便馬上站起來,走到羊倌身前……
「嘿,你個臭婆娘,一天到晚的。走開!老子現在要出門了。」
巴特瑪璪便縮了縮腦袋,跟在他身後。
羊倌又罵了一聲,道:「跟著就跟著吧,我們去買個宅子,但你他娘的把臉遮一遮啊。」
女人聽了要買宅子,一顆心便熱切起來,忙扯了一張布將自己的臉包上。
到另一間客房叫上兩個屬下,一行四人便往盛京城逛去。
……
對於羊倌而言,跟著侯爺到遼東,他除了在盧龍衛拿下一個千戶,完全可以算是寸功未立。
因為戰場廝殺本就不是他的強項。
他所擅長的還是混水摸魚。
他這次入盛京帶的兩人一個叫劉福,一個叫侯火,都是比較機靈的士卒,是從護衛軍中挑出來的斥候,沒有關寧鐵騎那麼強壯,當細作卻也合適。
他們跟著巴特瑪璪學了一陣子滿語,又了解了滿州各種習俗。如今已活脫脫是一派清民的作派。
一行人出了門也不再談論什麼,只是好整以暇的在盛京城中走著。
這地方滿人地位超然,他們也不敢到內城,只在漢民多的地方看宅子,現在既租了客房,倒也不急著定下來,時不時便找個茶館酒肆坐下來聽人閒聊。
「剃辮閻王水淹了遼陽城……我妻弟就是從遼陽左近過來的,說是那景象,慘不忍睹啊。」
「你們說,那一場洪水得死多少人?」
「加上百姓,得死了快十萬人吧?淹死多少人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洪水過後得餓死不少人,回頭再來一場瘟疫,不好辦吶。」
「噓,少議論這些……」
羊倌難得遇到幾個有見識的,聽他們不說了,拿起一碟小菜、一壺小酒便湊過去,笑道:「還有這樣的事,幾個哥哥再說說……」
「我聽說,鄭親王、英親王、豫親王當時可都在遼陽,如何了?」
「還能如何?大水壓下來,當先要保的還不是這些貴人們?鄭親王年歲大了,一場大病還沒緩過來,這還算好了……英親王那叫一個慘,聽說啊,他本就斷了雙腿,被水一泡,渾身都是爛肉,生不如死……」
「噤聲噤聲,貴人的事是我們能議論的?」
羊倌拿自己的酒給幾人倒滿,笑嘻嘻道:「我不過是好奇,出了這酒肆誰認得誰?貴人們可回盛京了?」
「沒呢,鄭親王、英親王還在遼陽養病,豫親王繼續圍剿南蠻子,估計這場禍亂也快平定了……」
羊倌慶幸道:「那就好那就好,這南蠻子太可惡,害我丟了不少貨。幾個漂亮的奴才也丟了,只剩這個丑婆娘,可惡。」
「這年頭,能留得一條命便知足罷。」
羊倌不露聲色,又問道:「這麼說,皇上還回來嗎?」
「哪能啊?這馬上要打下南蠻子的京城了。」
「就是說,你看這幾日以來,盛京城多平靜,老實說,我備了一筆銀子,只等大軍得勝歸來,淘一些好東西,再買兩個美婢……」
「嘿,有眼光,劫了楚朝,他們又帶些不少好東西回來。那些人搶得盆滿缽滿,多少東西隨便開個價便賣了,老實說,我也備了一筆銀子……」
羊倌離開酒肆回到客房,一張臉便黑下來。
「老子去他娘的!這些楚奸倒過得有滋有味……」
劉福與侯火也是氣忿不已,三人壓著聲音罵了幾句。
罵歸罵,羊倌心中卻是暗暗盤算。
——也不知這盛京如今是何人在主事,竟治理得井井有條,本以為軍民都盼著皇太極回來,沒想到卻是上下一心,還要拿下楚京……
他再次推開窗戶,望著熙熙攘攘的街道,愈發感到頭痛。
下一刻,有歡呼聲遠遠傳來。
羊倌探出頭一看,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
同一時間。
薊鎮,耿當手中的刀落在地上,放聲大哭。淚水混著血跡流進他臉上的傷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