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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為權力是最好的返老還童的靈丹妙藥吧。
「孫女見過祖父,請祖父安康……」
祖孫相見,左經綸放下一封公文,開口道:「你在家裡也呆了很長一段時日了,今日何良遠向我提出要接你回何府。」
左明靜才行了一個萬福,雙手放在側腰還未來得及放下,聞言動作停了停。
左經綸又嘆道:「在京城之時,因我忽然病倒,你才回府侍疾。如今我既已痊癒,你再呆在府中,確實不適合了。」
左明靜猶豫了片刻,問道:「祖父可否容孫女再想想?」
「想想也好。」左經綸緩緩道,「只要你心裡記著維護左家的名聲。」
有些話,祖孫二人都沒有明說。
當初左明靜回府,看起來是由左明心出面。但等她回到左家之後,卻是錦衣衛暗中不讓何家把她接走。
左經綸、何良遠都是人老成精的人,一點端倪就能看出整個脈絡。都認定是王笑在背後出了手。
何良遠以前鬥不過王笑,後來怕了王笑,也許還存著心思想等醞釀出了什麼大醜事之後,拼著臉面不要了,藉機給王笑致命一擊。但這大醜事一直也沒發生,想來是左明心託了秦玄策的關係讓王笑護著左明靜也有可能。
左經綸當時則認為何良遠大勢不妙,把孫女接回來也好。至於王笑是否存了什麼心思……左經綸不像錢承運那麼不要臉,但為了心中抱負,他也可以全當不知道。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王笑沒有動靜,那想必是猜錯了。
如今何良遠、左經綸兩人都進了議院,局勢又有了變化。何左兩家也需要再次聯合起來,以保持足夠的威望,在齊王黨和國公黨之間形成緩衝。因此,何良遠提出要接回左明靜,左經綸並不反對。
至於左明靜的個人意願,在此事當中絲毫不重要。
只是,「容孫女想想」這一句話,還是讓左經綸重新斟酌起來。他知道自己這個孫女聰慧,不會說無關緊要的話,那麼這個「想想」說的其實是她自己會去想辦法。
左經綸也願意看看她能有什麼辦法,或者說看看她有什麼「靠山」。
正在此時,忽然有下人稟報導:「老爺,有人求見。」
「這麼晚了來求見?」左經綸微微一愣,問道:「是誰?」
「是個年輕人,小的也不認識,只說把這枚信令交給老爺。」
左經綸只看一眼,應道:「快去把人請進來。」
「是……」
下人走後,左明靜又行了個萬福,道:「祖父,那孫女告退了。」
左經綸看了她一眼,並沒有馬上讓她離開,而是沉吟了一會,接著又噓寒問暖了幾句。
過了小一會兒功夫,左明靜離開。
左經綸則是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書房前廳,正見王笑走了進來。
「見過國公。」
「左大人無須多禮,直接說事吧。」王笑扶著左經綸重新落座。
接著,他一點拖泥帶水的樣子都沒有,徑直開口道:「分田事畢,北方戰事已開。我打算把萊州的『糧據』政策推行到整個山東境內,左大人意下如何?」
左經綸才落座,聞言又重新站起來。
「此事關係重大,請國公先稟明齊王殿下,再召群臣商議,選兩城州府試行為宜……」
王笑道:「我今夜是從城外兵營回來,路過左府時,只帶了兩名護衛脫離了隊伍,獨自前來見老大人。換言之,現在濟南城,並沒有多少人知道我們已在商議此事。老大人認為這是為何?」
左經綸心想,還能是為什麼,你這個年輕人做事情性子太急了。
「國公啊,衍聖公府之事過後,我們才把山東士族安撫下來,這個時候再推行限糧之策,萬一把他們逼急了又如何?」
王笑見他不答,自己回答道:「我今日來與老大人秘議,就是為了老大人能寫個票擬,我直接批紅蓋印,明日便傳告山東。」
左經綸道:「要推行糧據之策,首先就要從百姓、糧商、士族手中把所有糧食全都收上來,再依據每個人每日的口糧統一發放。這對於那些吃不飽飯的百姓或是好事,但他們根本就不明白這其中道理,只會以為是我們派兵搶奪他們的口糧;糧商們更是被國公你逼到死路,從此山東再無糧商,也沒有糧商敢從外地運糧過來;世家大族存糧最多,國公你剛搶了他們的田地,轉眼又要搶他們的糧食,誰心裡沒有怨言?此令一下,整個山東都要群起反對,必起大亂!請國公三思……」
「召令一下,我麾下將士馬上便可趕赴各個州府押解糧食。由不得他們反對。」王笑道:「也沒有時間給我三思了,這半月間,我們要送到天津、送到皮島、送到新兵營的糧食,哪一次沒有缺口?濟寧、德州、臨清,所有糧倉都已空了。一旦戰事不利或出現天災,老大人知道會有多少人要活活餓死?」
「那就請國公不要再派兵到天津、到皮島了!」左經綸道:「建奴與唐逆鏖戰,我們正可觀其兩虎相爭。就算擔心唇亡齒寒,稍作支援即可,何必拿全部家底去拼?!」
「山東無險可守,處四戰之地,不去拼,等唐逆一朝敗亡,八旗兵馬長驅直入,誰來守?讓那些糧商、那些科舉士族來守嗎?!」
「事有輕重緩急啊!國公。」左經綸道:「建奴還在北直隸,山東百姓才是我們治下之民,民心不定,何以振興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