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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卻是捂著頭,憑實力演繹了什麼叫『身負重傷』。
總之,賴在地上起不來的架勢。
左經綸眨了眨眼,一時有些不可置信。
看著地上的少年,他耳邊陡然就響起了如今在朝堂上傳來傳去的那一句「何大學士與王笑辯風水輸了,於是出手打人」。
前兩天,他其實在背後嘲諷過何良遠的。
宦海沉浮了一輩子的老臣了,竟拿一個小輩沒辦法,白白搭了數十年的清名進去。
可現在,自己竟還不如何良遠沉得住氣。
主要是這豎子太不要臉了!
換成別的小輩,要麼躲一下,要麼悶不吭聲挨一棍,誰會如此打蛇隨棍地訛上來?
「老夫出手不重,准駙馬還是起來吧。」儘管心中氣極,左經綸還是負手淡淡道。
只一瞬的詫異過後,他便恢復一派從容鎮定,好像人不是他打的一樣。
王笑卻早已與這些老頭子互知心意,有些痛苦地開口道:「老大人這一棍,正好打在了我頭上的傷口處。」
「傷口?」
「我被何大學士推倒時留下了傷口。」王笑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接著,他笑了笑,打趣般地又道:「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大人是要替何大學士報仇呢。」
左經綸長須一抖,暗罵了一句:「小兔崽子。」
他又豈是王笑三兩句話能唬住的,冷哼道:「准駙馬突然出現在老夫家中,老夫還以為是進了賊而已。」
王笑苦笑道:「我最近為陛下修書,遇到一些問題想要見老大人求教,登門拜會,如何能說是賊?」
左經綸道:「那便是一場誤會了,准駙馬請起來吧。」
他說著,手虛扶了一下,顯得極是和藹和親。
王笑卻是虛弱地笑了笑,道:「老大人稍待,我頭痛得很,且讓我再緩一緩。」
好像是一個受了傷還依舊溫文爾雅的公子。
左經綸斜眼看向王笑,心中極有些無語。
這個小兔崽子訛詐何良遠的時候大呼小叫的,看起來就像是個臉皮極厚的市井無賴。
而這次老招新用,卻已經能彬彬有禮地跟自己耍賴皮了。
進益神速啊。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自己這個老頭子強橫不講道理,打了這個貌似純良的少年一般……
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切看在左明靜眼裡確實是這樣的——她和王笑不過是說了半句話,祖父二話不說便打過來,將人打倒在地。
「靜兒,你先下去。」
待左明靜退下去了,左經綸又道:「准駙馬還是快起來吧,讓人看見了不好。」
王笑道:「老大人勿怪,實在頭疼的緊。不如,我們就這樣聊吧。」
「你一定要這樣賴在老夫家中嗎?」
王笑淡淡一笑,卻是不應。
這一笑,笑容裡帶著謙虛恭謹,還有一點點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我年輕識淺,暫時還只會這一招,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對了,這一招叫作『碰瓷』。
自己是准駙馬,這身份就像是一件貴重的瓷器,現在在你這個左閣老的家裡碰碎了,你多少也要賠一點。
一老一少對望了一眼,眼神中很有些默契。
左經綸眼中卻還帶著些鄙視。
王笑開口道:「我這次過來所為何事,老大人應該也知道……」
左經綸卻打斷道:「老夫打你是因見你調戲我孫女。你畢竟是要尚公主的,行事不可再如此輕浮,起來再說吧。」
——你起來,不然老夫舍了孫女的名節不要,也要把你這個駙馬拉下來。
王笑心中一嘆。
比起這些老頭,自己還是嫩了一點。
左經綸果然不可能讓自己躺著跟他談的,那樣他太容易落入被動了。也就是他比錢承運要點臉,不然自己早被他嚇起來了。
「好吧。」
王笑說著,伸出手。
左經綸微微一愣,苦笑了一下。
「老大人拉我一下。」王笑又道。
左經綸終究還是伸出手撈了他一把。
王笑便借力站起來,極有禮貌地笑道:「老大人能扶這我一把,是大恩德,我沒齒難忘,必有後報。」
「別和老夫玩一語雙關,都是老夫玩剩的。」左經綸道,「到書房裡談吧。」
說著,背著雙手便走。
轉身後的一瞬間,他臉上卻是浮現出些許喟嘆來。
後生可畏啊。
雖只是小小的一段插曲,卻已然證明這小子有與自己這些老頭子掰手的實力。
怪不得文博簡踩不死他……
……
過了一會,宋蘭兒抱著茶葉過來,卻見院中一個人也沒有,不由頗為奇怪。
她沿著小徑走了一會,方才看到左明靜正躲在月亮門處,探頭探腦地往左閣老書房那邊瞧。
於是宋蘭兒拍了拍左明靜的肩。
「明靜姐……」
「噓,噤聲。」
左明靜便拉著她退到一邊,輕聲道:「正要找你呢,我想聽祖父與王笑談什麼。」
「為什麼?」
左明靜卻沒想過原因,只好答道:「好奇。」
宋蘭兒又問道:「誰在守著門?」
「我哥。」
宋蘭兒臉上便浮現出『果然如此』的泄氣表情,皺著眉道:「好吧好吧,下不為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