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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有機會拿到情報而不心生懷疑。」
高興生於是撫掌一笑。
回頭看整件事,他才感受到王笑的細膩之處。
發現濟南有細作、並判斷出還有細作會混入使節團南下、再藉此傳遞出假情報,這些都沒什麼高明的,但透過這些事卻能看出這邊的風氣與瑞朝不同。
瑞朝的官員浮躁且急功近利,是辦不成這些事的。
高興生又問道:「當時外臣剛見楚公,楚公喝退外臣,並放言『換個能作主的人來』,也是為了掩人耳目?」
「不錯。如此一來,能給建奴一個印象。他們會認為瑞楚兩朝還在談。」王笑道:「但事實上,我早就和孟九談好了。唐節戰敗的消息剛傳過來,我就已經派了一支兵馬悄悄趕往天津。」
「至今日外臣才明白楚公所謂的『效率』二字何解啊。」高興生不由嘆道,「楚公肯在我大瑞危難之際不計前嫌。甚至不用等到條件談妥、不等我們陛下召告天下,就以雷霆之勢出兵相助,此等胸襟氣度,外臣欽佩不已……」
王笑皺了皺眉,道:「我怎麼感覺你是在譏我?」
高興生一愣,忙道:「絕無此事,外臣是真心欽佩楚公。」
王笑看他眼神真誠,還是相信了,抿了抿茶也不說話,抬頭看著天邊。
算時間,海船也該到天津了。
此時將士們大概正在大沽口激戰。
也不知勝負如何?
就算未雨綢繆,也不是沒有失敗的可能……
高興生似能看出王笑眉宇間的憂色,道:「如今國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交給將士們便是,不必過於憂慮。」
王笑隨意地點了點頭。
高興生竟是隨手帶了筆墨,一邊磨著墨,一邊笑道:「外臣加入義軍前是個算命先生,今日楚公既然心憂前線,不如讓外臣替你測個字?」
「也好。」
王笑見他都開始磨墨了,也不拒絕。
兩人都知道,其實測字是假,找機會溝通試探,商議接下來的合作,為各自爭取利益才是真的。
高興生不是看起來那麼糊塗,相反,這人能裝糊塗,反而是他的精明之處。
很快,高興生沾了墨,將筆遞給王笑。
「楚公請。」
王笑也不拒絕,接過筆,隨意地寫下一個「贏」字。
以前他的字很醜,但現在練得多了,也寫得挺好看的。
高興生看了一眼,卻是目光一凝。
「國公問的是什麼?」
王笑道:「自然是此仗的勝負。」
高興生沉吟起來。
他目光落去,王笑寫的這個「贏」字,字形太風流了。
何謂風流?看起來筆勢瀟灑,但整個字顯得有些高挑灑脫。
上面的「亡」字太飽滿了,如是問別的事,即斷作平安,謂之『其餘皆是吉』,但問生死之事,卻是主凶兆;
中間那個「口」字,仿佛如慟哭一般,也是大大的不吉;
「月」字太瘦,月瘦人有禍,囚獄一重來,凡事白甫萌,痛苦起哀聲……
——大凶之兆啊!
高興生一顆心都沉了下來。
「如何?」王笑淡淡道,「解吧。」
「這……這字……」
高興生如果真的對算命有堅持、有熱愛,也不會半路跑去跟著唐中元造反了。於是他馬上就做了決定。
「國公這字筆走龍蛇、力透紙背、行雲流水、剛勁有力,正如我們兩朝聯軍士氣高昂、勢如破竹……」
「神棍。」王笑嗤之以鼻,對高興生頗為不屑。
他不信這些,信得是人定勝天。
下一刻,有快馬入城。
「報!前線捷報……」
……
「杜總兵已占下大沽口,秦副帥已領兵登陸天津,賀總兵也率水師巡弋海面,耿總兵已率賁銳軍安全抵達滄州……」
王笑聽罷消息,舒了一口氣,又問道:「唐節呢?」
「據說唐節與索沛也突破重圍,在燕京東面的香河縣與吳閻王會合,正與建奴兵馬對峙。」
因高興生就在旁邊,王笑也不問更多細節,對那報信的兵士道:「辛苦了,下去歇著吧。」
「是。」
待那兵士退下,高興生摸著自己的手指,既喜前線的捷報,又有些嘆息。
——自己算命的技藝,真是越來越差了!
好在轉行轉得早,沒有一直以算命為生……
總之和王笑談到這裡,又得到了捷報,也該說些正事了。高興生便道:「楚公,如此大勝之際,我們該乘勝追擊才是。」
王笑搖了搖頭,道:「不著急,我打算固守天津,與建奴形成對峙即可。」
「楚公啊,戰機稍縱即逝……」
……
虢國公府。
秦小竺踮起腳,又向外看了一眼。
「他怎麼還不回來?」
甘棠應道:「駙馬派人回來說了,他才進城,就被那個反賊高興生拉到茶樓里呢。」
「哼,這麼討厭。」
但反正人已經從萊州回來了,秦小竺轉頭看向淳寧,問道:「淳寧,你想好了嗎?怎麼讓他回屋睡?」
淳寧也正抬著頭看向窗外,見秦小竺目光看來,她才低下頭看回公文,道:「不急。」